戚長夜見他站穩也鬆開了手,雖已鬆開卻未收回,而是掌心朝上感受著什麼,片刻後才輕言出聲:「要下雨了。」
趙歲歲愣愣地抬起了頭,也感受到了幾滴冰涼的雨點。
戚長夜將板車上的東西掃到一側,朝趙歲歲招了招手,「上來。」
趙歲歲瞪大眼睛。
戚長夜沒再多說,他這人本就性冷寡言,也懶得去重複解釋,只站在原地看著趙歲歲。而趙歲歲又畏他懼他,更是連聲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板車,抱著自己的膝蓋窩成了小小的一團,腳腕處好幾道已經結了痂的傷口。
雨點似乎又大了一些。
相較於瘦弱的趙歲歲,癩子新做的還沒來得及穿的衣服便顯得非常寬大,趙歲歲這樣坐下便有大片的多餘料子垂在了板車之上,戚長夜抓著這件衣服往上扯了扯,用衣料蓋住了趙歲歲的頭,趙歲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板車似乎震動了下——是戚長夜已經推著板車繼續往前了。
男人的體力要比他好上太多太多,趙歲歲坐上板車後他們前進的速度竟然加快了不少,因著要下雨的緣故天色昏暗極了,趙歲歲已經能隱約感受到雨點稀稀疏疏地落下,他的眼前有一小塊空餘未被衣料遮擋,能從那道狹窄的縫隙中勉強看到板車上逐漸暈開的水漬。
他有點擔心戚長夜,猶豫著想開口將衣服給他。
戚長夜卻先他一步猜到了他要說的話,直接將他頭上的布料按了按。
趙歲歲後頸一僵,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朝著側面挪了一步,他一把抓住鐵鍋的把手,手腕用力將鐵鍋翻轉下來,倒扣在那袋麵粉之上,連手上的傷口再度裂開也全然不覺。
這可是吃的,可精貴著呢。
趙歲歲想了想,又覺得這樣扣著不太穩妥,總有些地方是鐵鍋罩不住的,乾脆整個人都挪了過去擋在了上方。
趙歲歲做這一切全是出自本能,農人對於糧食的珍惜愛護已經深刻入了骨子裡面,就算是讓自己淋了也不能讓糧食捂了潮了。好在雨勢並不是很大,戚長夜又加快了步子,趕路的時間一再縮短,沒過多久他們就踏上了楊溪村的土地。
這個時間村里路上根本就沒有人,也不擔心他們會被旁人看見——就算看見了也無所謂,戚長夜沒什麼在乎的,趙歲歲在經歷了今日的諸多事情後也想開了很多。
或許也不能說是想開了,而是根本不在意了。
反正明日一早他被癩子拖進院子的事情就會傳遍十里八鄉了。
論人口數量是楊東村的人更多,可論村子的面積大小卻又是楊溪村獨占一頭,戚五住在楊溪村的最東邊,遠離村子中心,離大山倒是很近,上下山都格外方便,平時也鮮少會有村民過來打擾。
他們很快就到了戚五的院子前,戚長夜從懷裡取出把鑰匙開鎖,趙歲歲很自覺地趁著這個時間從板車上下來,深吸口氣,挪動腳步跟在戚長夜的身後走進了這傳說中的村霸的家。
第6章
戚五家住的格外偏僻,幾乎可以說是獨立於這個村子有些格格不入了,四下荒涼杳無人煙,出門就是一大片茂盛的及腰高的雜草,從早到晚都聽不到幾句人聲,唯一的優點大抵只有一條上山方便。
天色暗沉雨點如墜珠,趙歲歲在漆黑的夜色中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他有夜盲症,只能隱約判斷出這院子似乎面積不小,恐怕要比趙家的院子還要大上許多。
戚長夜伸手抓住他披著的衣料,並未用力,用力這衣服就掉下去了,只虛虛地捏著衣服的一角引著趙歲歲往前走。
他們一路進了堂屋,戚長夜去將燭火燃起,一燈如豆滿室生春,搖曳的燭光明明並不算有多亮,趙歲歲卻仍舊由衷地從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暖意,閃爍的燭光甚至將他對陌生環境的懼意都稍稍驅散了幾分。燈油價高又不經燒,甚至比吃的油還貴上一些,趙家從來不許人點這種東西,就算是他那個在鎮裡讀書的弟弟回來點燈也要被說嘴上幾句。
戚長夜將人帶進堂屋後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先是去將推回來的板車送入柴房,上面的東西分別拿了下來單獨放好,今夜太晚來不及分門別類地歸置到其應該在的地方,只能簡單收拾上一番。
他家柴房可要比癩子家的規整乾淨上一萬倍,兩大摞柴火工工整整地堆在一起,連邊緣處的枝杈都被人給提前削平了,絲毫不用擔心拿的時候一不小心劃到了手。
他的動作非常麻利,顯然對這院裡屋裡的東西都非常了解,每樣物品該放在什麼地方都井井有條的,從癩子家裡帶回來的東西本就不多,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就收拾的乾乾淨淨了。
戚長夜拍了拍衣擺上沾著的塵土,想了想,又進了灶房點火燒水。
他們都淋了雨,總是要好好洗漱一下泡個熱水澡的,萬一受寒發熱就不好了,系統又不一定能給他隨機簽到出粒感冒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