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時常人來人往,再加上眼前的女生長了一張欺騙性太強的臉,門衛沒多懷疑就給她放行。
電梯到頂樓的時間裡,姜知杳已經想好了說辭。
她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沉默幾秒,便摁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是個中年阿姨,身上穿著圍裙,問她是遲盛的朋友嗎?
是朋友嗎?姜知杳還在思考這個問題,阿姨已經熱情地把她拉進來了:「麻煩你了,他臥室我不方便進去,那孩子好像發燒了,桌上的藥拆了我看也沒吃,幫阿姨送進去好嗎?」
一覽無遺的客廳布景。
最直觀給人的印象就是性冷淡,黑白兩色之外很難看見其他顏色,室內家具也不多,因此桌上放著紅白相間的藥丸就格外明顯,旁邊水杯里冰塊融化一半,浮在杯口,幾乎要溢出來。
姜知杳拿著藥丸跟阿姨給她的熱水走到臥室門口,黑色的房門像是蟄伏的巨獸,她在看著它的那一刻找回了理智,自從再遇後就始終圍繞的荒謬感再度襲來。
明明只是來找回耳機,為什麼會發展到給他送藥的地步,姜知杳也不是很清楚。
高燒難退般,悶熱、渾噩。
在這時候又想起遲盛在字條里寫的那句算了。
算了,她想,就當作是最後一次。
一種報答、愧疚,無論什麼,能被作為理由的都在此刻支撐著她敲響了房門。
裡面沒有動靜,房門倒是咯吱一聲。
他沒鎖,虛掩著。
阿姨從客廳走過來,比手勢讓她直接進去。
很簡單的動作,放下水、放下藥丸,然後出來。
姜知杳是這麼想的。
但為什麼......裡面這麼黑?
遮光性很好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室內一股冷香讓氣溫比外面低了幾度,借著門外的光,姜知杳看見屋內只有一張很大的床,床單和被子都是黑色的,上面鼓起,顯然是個人形。
「遲......盛?」
她聲音很輕,像一根落地的羽毛。
地上鋪著很厚的地毯,聽不見腳步聲。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她慢慢走到床邊,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看見他微蹙的眉。
他在發燒,沒聽見她的聲音,也沒有醒來。
姜知杳沒找到床頭櫃,彎腰放在地上,又鬼使神差地保持著這個動作看向他。
無論是麵包店的匆匆一瞥,還是在他家樓下透過擋風玻璃的一面,抑或是在他車上借著和樊樂琪交談看過去的側臉,都沒有此刻來得真實。
她打量著他,視線從目光往下,然後有些尷尬地停在他脖頸處,倉皇移開。
他沒穿上衣,被子沒蓋好,鎖骨和肩膀裸露著。
事態變得有些複雜。
送藥之前,阿姨也沒說他有裸睡的習慣。
姜知杳咬住下唇,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當作自己從未來過,然而剛起身,就聽見一陣窸窣聲響。
是被子被挪動的聲音。
姜知杳身體一僵,仿佛有蛇躥進她背部,頭腦發麻的瞬間,手腕就被人給扣住了。
「怎麼才來。」
沙啞的聲音,因為鼻音被迫帶上些撒嬌的意味。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這種情況下,他對她說的,會是這句話。
她來不及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轉身就對上一雙過於漂亮的黑眸。
第65章
黑暗讓她分不清他究竟是清醒還是被燒昏了頭腦,但那樣的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對她說的,畢竟兩人之間並沒有約定。
眼下的場面讓她略微頭疼,思忖片刻,還是拿起地上的水杯遞給他。
然而手腕剛動,拉著她的那隻手就更為用力,她微微蹙眉,卻沒有掙扎,語氣平和地對他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進你的房間,我耳機落你車上了,過來拿的時候,阿姨說你生病了,讓我幫忙拿藥給你。」
她說完攤開被他拉著的那隻手,手心捏著被剪下來的藥丸。
遲盛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空氣安靜了好幾秒,他才鬆開手。
「要喝幾顆?」他問。
「一次兩顆,一天三次。」姜知杳說。
「哦。」
他理所當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姜知杳把藥和水一起遞給他。
遲盛吃藥的動作很乾脆,像是在吃糖,往嘴裡一丟就去喝水。
姜知杳正想提醒他沒必要這麼快,就聽他咳嗽了起來。
不是驚天動地的咳嗽,而是虛弱的氣竭感,仿佛隨時都要暈過去。
虛掩的房門外傳來關門聲,姜知杳朝那邊看了過去。
床上的人對她說:「阿姨走了。」
姜知杳一愣,像是被人用線拉著,下意識看向他,視線剛落過去就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