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蜜飲料,還是果酒?」
花叢里有一群毛蟲孕母聚集在圍欄附近,每個人都拿著長頸酒杯。看見奧黛爾茫然的樣子,他們邀請她靠近圍欄,為她斟滿酒杯,讓她看被困在裡面的生物:
一隻趴服在地,翅膀被鎖鏈捆綁的螢火蟲。
在孕母們的嬌聲叫囂,投擲物品鬧出的動靜中,螢火蟲毫無反應。
「看他的翅膀上的恥辱刻痕。咯。」
有人在奧黛爾耳邊悄悄說道:
「他還是瑩冢突襲隊的成員呢。多半是臨陣脫逃,或者被騙光了存款才淪落成玩物。咯咯。這是他們作為賤民的最後指望——被某個孕母買下來參加搏鬥遊戲。前提是有好心人願意買下他們。咯咯。」
奧黛爾驚異轉頭,發現悄悄貼到自己身邊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綠衣客人。他全身披掛著沉重陳舊的金色和古銅色機械裝置,像發條玩具似的在機械噪音中發出更加尖銳的聲音。
面對奧黛爾的目光,綠衣客人刻意推了推自己的面具。
他的面具上是兩隻眼睛圖案,並且圖案用各種顏色的珠寶強調,顯得他的整張臉好像只剩下了碩大無朋的眼睛。
與奧黛爾對視過後,客人發出尖叫聲。
「啊,原來是我失禮了!」
他的聲音居然還能更尖,同時撲過來握住了奧黛爾的雙手:
「這不是西將軍的孕母,我們的貴客嘛。在下名為羅衣,作為玻璃宮的飛行器供應商與發明家向您致以問候,咯。請問今晚可否有幸與您共同參與遊戲?」
被叫聲吸引來的孕母團團圍住奧黛爾。她好像跌入了一個由毛絨團和絲綢製品編織的陷阱里。所見之處全部是注視著她的眼睛與「祝西將軍與您身體健康」的問候聲。
在眾人身後,圍欄里的囚徒緩緩抬頭。
他的胸膛在緩緩亮起冷光,映亮翅膀上被胡亂塗畫的痕跡,像是暗處的溪流被月光映亮,閃動吸引奧黛爾向他望過去。
兩人相望時,囚徒猛烈撲騰翅膀,鎖鏈叮噹聲牽動著飛濺的血液灑遍地面,激發周圍的觀眾發出更加興奮的回應。
「更兇悍一些!表演乞憐也要再卑微些啊!」
「讓這樣的大塊頭參加遊戲未免太浪費了。」
「說得對,他應該變成牆壁裝飾!」
「咯咯,我注意到您的身邊沒有衛兵,」
名為羅衣的飛行器供應商重新對奧黛爾懇切說道:
「這可是行不通的。在玻璃宮,咯,孕母的衛兵數量無論怎樣都不嫌多。我願意為您買下這名鬥士。如果不能為您保駕護航,也能為您的美名添上一塊基石,咯。」
奧黛爾注意到了囚犯在圍欄里極其有限的運動軌跡。她又回想起了操控蝴蝶身體的要領。心念一動,囚犯已經跟隨她的指令,在眾人不曾注意時掙脫了一道鎖鏈。
螢光血液順著破損的翅膀塗流淌,在花園裡成千上百隻的懸浮燈下灼灼發光,讓渾身黝黑的囚犯更加不起眼,簡直像是被釘在地面上的標本。
「要怎麼才能買下它?」
奧黛爾問道。
羅衣的面具上的寶石瞳孔在收縮。此時才能看出他的面具也是由機械製成。
「咯,簡單,只需要付錢,就會有人去解開他的枷鎖。咯咯,咔。」
又一條被崩斷的鎖鏈橫空掃落孕母手中的酒杯,讓好幾個路人被連帶失足跌入花叢。
附近的蝴蝶衛兵發現異樣,一前一後結伴前來夾擊圍欄里的同類。
奧黛爾又狠狠灌了一口蟲蜜飲料。
想一想在中轉站里她是怎麼引起火焰的,就像是血液中燃起的本能……
囚犯斂翅等待蝴蝶衛兵襲擊,在對方靠近時迎面而上,交戰關頭近身錯開。繃緊的鎖鏈對上襲擊者的武器,倏忽斷開。
蝴蝶衛兵仿佛失去了方向,懸停了一瞬間,轉身時裝甲里迸裂出耀眼火光,液體燃料如同溫熱雨點灑落,又在空中被火光燎繞,在地面的觀眾們眼中製造出漫天散落的煙花表演。
被剖開身體的蝴蝶衛兵失去方向,倒頭砸落地面,身體在引擎失靈之時猛烈抽搐。另一隻見勢不對落荒而逃。
在他們上空,剛剛掙脫束縛的囚犯展開自己殘缺的翅膀,迷幻的藍綠色螢光在夜幕中無聲舒展,扭動,猶如主人的身軀中抽離出的多重幻影。當所有螢光退卻,重新悠悠亮起的卻是他的胸膛。
在他的體內,有心臟般的光源正在微微鼓動。
眾人驚訝仰頭之時,羅衣歡快地拍了幾下手掌,看見沒人附和,也就放下了。
「看來他很會向主人證明自己嘛。」
他點評道。
囚犯在更多蝴蝶衛兵到來之前降落在奧黛爾身前,俯身用滾燙額頭接觸她的裙擺。
低沉生澀的聲音從他口中漏出:
「願意聽候差遣。」
奧黛爾從自己的懸浮椅中站起來,伸手觸碰他的頭頂。
這時,羅衣重新用力拍手。在場的其他孕母也開始拍手,大大小小的酒杯跌破的聲音跟隨鼓掌聲一起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