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瑛的呼吸緊了下,擠出笑容來:「您記得真清楚。」
「你愛吃的,我能不記得?」安國公夫人笑了起來,「我連你小時候吃什麼、不吃什麼都記得,你那時可比現在挑多了。
蝦有籽的不吃,蟹蒸得掉腳了也不吃,還不吃薑、不吃芫荽……」
嬤嬤在一旁附和。
兩人數了一圈,直數得章瑛心痛萬分。
幾番猶豫,她逼著自己說出來:「您不吃豆芽,不吃山藥,不吃豆乾。」
這下輪到安國公夫人愣住了。
隨著章瑛一樣樣說,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誰與你說的?」安國公夫人沉聲問,「你沒有那麼細心!」
「我……」
安國公夫人追著問:「是不是陸念那兩母女!」
話已出口,章瑛眼一閉、心一橫:「是,我不夠細心,但我知道別人提到您的時候、說得對是不對,可我姨娘呢?我不知道她愛吃什麼、不吃什麼。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別人說什麼,我就只能信什麼。」
安國公夫人摔了筷子。
先前看到這幾樣吃食時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憋悶。
「人都死了,吃什麼吃!」她咬著牙罵道,「你知道了能幹什麼?」
「我幹不了什麼,我連給她祭祀都做不了,又哪裡管供桌上的菜她愛不愛的!」章瑛的眼眶紅了,哽咽著道,「您多了解我啊!我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
「您那麼懂我,怎麼就不懂我有多糾結、多難受呢?」
「一邊是撫養了我的您,一邊是生了我的姨娘,我……」
「我若是您親生的就好了……」
「我為什麼不是您親生的?」
「不然我怎麼會這麼痛苦呢?」
「怪我,是我不會投胎,我沒有托生到您的肚子裡。」
章瑛越說越傷心,聲音也控制不住大了起來,掩面痛哭。
安國公夫人亦是心如刀絞。
絞散了火氣,絞碎了心,絞得她五臟六腑鮮血淋漓。
什麼閉緊嘴巴,什麼把秘密帶到棺材裡去,在這一刻都拋到了腦後。
她只知道,阿瑛太痛了,太委屈了!
安國公夫人一把抱住章瑛,涕淚縱橫:「不怪你,怎麼能怪你!怪我、都怪我!是我沒用!是我的肚子沒有用!養不活你兩個哥哥,才會這樣、才會這樣!」
嬤嬤見事不好,忙不迭想插嘴打斷。
卻不想,安國公夫人的身子突然癱軟下去。
不過十幾天,先是中暑養病,又是接連幾日熬大夜,剛剛情緒又忽上忽下、上天入地的,一時間眼前白光陣陣,人就這麼昏了過去!
章瑛嚇得連哭都忘了:「請大夫,快請大夫!」
前腳聽見母女倆哭著爭吵,後腳、這一片還未離開的人家都知道安國公夫人昏倒了。
陸念「好心好意」地與聞嬤嬤道:「光叫大夫怎麼行呢?還要把安國公和世子都叫來,是吧?」
第169章 不會是養不活兒子就偷龍轉鳳吧?(兩更合一求月票)
最先趕來的是寺中懂醫的僧人。
他指點著嬤嬤把前後窗戶都打開,通個風、散散屋裡的悶熱。
「疲勞之下,急火攻心,國公夫人要好好休養才是。」
「比起吃食用藥,最要緊的是保持心情愉悅,不能大起大落。」
僧人一一交待著。
嬤嬤在一旁接連點頭,章瑛坐在榻子旁,垂著頭,整個人心不在焉。
「聽見沒有?你這人真是的!」
一旁,兩位上了年紀的夫人對著章瑛連連搖頭。
她們是安國公夫人的老友了,關係向來不錯。
兩人都還在自己廂房中休息,聽說安國公夫人撅過去了,趕緊過來關心一番。
「阿瑛,你和你母親吵什麼了?」
「你母親待你多好,說一句『比得了親生的』都不為過,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你說你也是當娘的人,不是小時候了,怎麼還這麼沒個分寸、生生把你母親氣倒了呢?」
「你能有什麼不滿意的?婆家出事,也沒連累著你,靠的不就是你母親向著你嗎?」
「一個庶女,養得比嫡出的都精貴,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章瑛不吭聲,由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念叨。
「你這人怎麼一回事?」
「和你說話,你給點反應!怎麼了?我們是你長輩,難道還說不得你了?」
「就你這態度,難怪把你母親氣得昏倒了!」
態度?
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