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之前在外面找的,讓她在柳枝巷照顧秀竹,她竟然找到了這裡?
馮媽媽此時也看到了他,歡喜地一跺腳,忙往這邊來。
秦諫不由得有一種緊張,立刻放下了車簾。
此時馬車停下,秦諫先下車,隨即轉頭來扶程瑾知,那馮媽媽歡喜地過來,正要開口叫「公子」,一見後面還有人就停住了,隨後就見他扶著程瑾知從車內出來。
程瑾知一下車倒看見了馮媽媽,問:「這位是……」
秦諫看一眼馮媽媽,馬上道:「沒什麼,你先進去,我等會兒過來。」
程瑾知又將那馮媽媽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點頭進屋去了。
目送她進屋,秦諫才轉頭看向馮媽媽,心中不由冒起一絲不悅,聲音也不覺冷淡,問她:「你怎麼找來了?」
馮媽媽感覺到他不悅,連忙回道:「我也不想來的,是秀竹姑娘病了,發著燒,怪公子總不去看她,我才來跑一趟……」
秦諫又覺自己剛才那通火沒道理,便關心道:「怎麼病了,是溫病嗎?」
「看著是。」馮媽媽說。
秦諫思忖片刻,拿出一錠銀子來給她:「你先去給她安置些吃食,稍後我讓石青去請個大夫,讓她好好休養。」
馮媽媽收了錢:「那……公子不過去麼?」
秦諫那種愧疚與虧心感又來了,他覺得他該去一趟,但又一想到妻子,又覺得不該,最後終究還是「嗯」了一聲,勉強解釋道:「府上走不開。」
馮媽媽點點頭。
秦諫要進去了,馮媽媽忍不住問:「剛才那位就是新夫人?長得可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子似的。」
秦諫不由笑了笑:「是她。」
馮媽媽又朝這高門大院看了眼,欲言又止,最後朝秦諫道謝,拿著錢轉身離去了。
她覺得,那秀竹姑娘夠嗆了,難怪公子成了婚就再也沒音信了呢,原來是娶了個天仙。這麼好看的正房娘子,又是那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萬一是個厲害的,秀竹姑娘還能不能進門都兩說。
要不怎麼說「龍配龍,鳳配鳳,鵓鴣對鵓鴣,烏鴉對烏鴉」呢,貧家小戶的還是不要做那麻雀變鳳凰的美夢才好,男人的嘴哪裡作得准?這秀竹姑娘說不定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好在公子守禮,兩人沒在外面圓房,公子給錢也大方,她倒覺得秀竹姑娘不如攢些錢,回頭正經找個人嫁了才好,不必作這邊的指望。
秦諫叫來石青,吩咐他去叫大夫:「找俞老大夫去,多給些賞錢,讓他細緻一些,好好看,現在就去。」
「好,我好好交待。」石青拿了錢,領命而去。
秦諫在門口站了片刻才進屋去。
他還在想程瑾知那句話。
他當然不信什麼那是她胡說的,他能肯定,那就是她的真實看法。
她覺得男人吃了女人,還要給女人規定一套綱常倫理,逼女人承認那是對的。
但她一邊這樣說,一邊又輕鬆地說她容得下妾室。
偏偏他覺得,她是真容得下,她絕不會和她姑母一樣想盡辦法除掉妾室。
可是,人怎會如此矛盾呢?
程瑾知回了綠影園,春嵐在一旁道:「剛才那個婆子,不像是侯府的,我沒見過。且你們看她身上穿的,沒侯府的婆子那麼體面,也沒那麼懂規矩,像是外面的婦人。」
春嵐向來機靈,將外面的一切看得仔細。
夕露也輕聲道:「她似乎對姑爺熟悉,石青也對她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那媽媽極有可能是外面侍候的人,姑爺不只花錢在外面置了宅子,還專門給安排了僕婦照料,且對那邊極好,要不然僕婦不會敢找到侯府來。
程瑾知開口:「好了,你們別背後議論人了,既是不認識的人,就與我們無關。」
夕露閉口不言了,春嵐無聲嘀咕,作出一副鬼臉。
程瑾知轉過頭,看向外面的竹林,眼裡滿是落寞。
昨晚他來找自己,抱著她和她說那麼多話她其實是開心的;今天他帶她去山上,去祈福,去見他母親的雕像她也是開心的,可是……總會有現實將她打醒,叫她不要太迷戀。
他們相處的點滴在她心裡,但在另一個姑娘心裡,也有獨屬於他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