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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程瑾知去賢福院,卻看見一個丫鬟在院中哀哭,丫鬟轉頭見她過來,連忙就跪下來朝她求情道:「少夫人,幫我求求夫人,不要趕我走,我再不敢了……」
程瑾知認識這丫鬟,是賢福院的小丫鬟,名為瑞珠,不過十四歲,在廚房做事,平時嬌憨可愛,還給她撿過手帕。
此時她哭求,程瑾知不知為何事,只是多看了一眼,往秦夫人屋裡去。
到屋中問了才知道原由,瑞珠煎藥忘了時辰,把藥給煎糊了,藥材里有老山參,價值不低,又耽誤了秦夫人喝藥,所以秦夫人一時生怒,讓人將瑞珠攆到院外做粗使丫鬟去。
程瑾知聽了,勸道:「我平時見過她幾回,她做事倒還伶俐本分,也沒犯多的錯,要不然這次就小懲大戒,讓她記得,還是留她在廚房好了,以後她必然會小心的。」
張媽媽看向秦夫人,徵求秦夫人的意思,秦夫人卻是臉一沉,說道:「這樣緊要的事都能忘,千叮萬囑都沒用,還敢交給她什麼事?最近這些人越發不像樣,偷懶耍滑的不少,不重重懲治,別人都有樣學樣!
「說起來,是不是還有個事,她上次告假兩天,卻在家待了三天?」
程瑾知連忙道:「這事我知道,她回來同我說過,那是她母親病重,差點醒不過來,所以她在家多待了一天。」
「你怎知是真病重還是假病重?今日這個母親病重,明日那個父親死了,府上事情還做不做了?」秦夫人不悅道:「行了,也別攆出院了,將她直接打發出去吧,帶她走,哭得我頭疼。」
張媽媽去吩咐,程瑾知十分不忍,卻看著姑母的臉色不敢再說什麼。
末了,秦夫人又指出程瑾知之前幾處錯漏,不聽辯解,程瑾知只好都應下。
總算都說完了,秦夫人又突然問:「聽說昨日你給禹兒房中送了許多東西,是那姚姑娘送的?」
「是,因禹弟之前告訴我一件消息,我就給姚姑娘送了信,她心中感激,就給我和禹弟都送了東西。」程瑾知又詳細說了那沈家的事。
秦夫人輕嗤道:「讀書不用心,對這些倒上心。」
程瑾知低頭不語。
秦夫人又道:「那姚姑娘婚事還沒訂,應當沒有別的心思吧?姑娘家的,給個年輕男子送東西未免也逾矩了些,以後她再要送,你便給禹兒推了。」
程瑾知立刻保證:「母親放心,望男絕不會有那份心思,她是在生意場上習慣了,講究個『禮多人不怪』,這才送重禮的,再說她與禹弟也不熟悉,估計都沒想到這上面來。」
秦夫人沒回應。
她只好停了解釋,心裡替姚望男委屈,只是送個禮,還不是當面送的,是托她送的,怎麼就被人懷疑了?
這份委屈,連同自己的委屈,以及對瑞珠的自責與心疼全壓
在心裡,程瑾知帶著滿身的悶悶不樂回了綠影園。
她想來想去,覺得姑母今天的態度好像就是很針對她,但她並不知道哪裡惹姑母不高興了。
直到秦諫回來,與她同桌吃飯,也看出她鬱鬱寡歡,問她何事,她嘆息道:「我今天好像害了一個丫鬟。」
秦諫放了筷子,問她:「你怎麼會害一個丫鬟?」
她將瑞珠的事說出來:「我要不出現,她還只是被罰去做粗活,說不定哪天還能調回來,就是我出現,去求了個情,她就被攆出去了。我不知道母親的氣是衝著她,還是衝著我來。」
「為什麼覺得是衝著你?」秦諫給她夾菜,「你也吃一些。」
她回道:「之前母親生病,有幾樁事是我自己處置的,如今都被挑了錯處,比如叫郭管事去買冰,我見帳單是對的,冰也買好了,就入帳了,母親卻查出這郭管事私下收了冰鋪一百八十兩銀子,怪我做事太懶怠,事事不細察。」
秦諫想了想,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既然冰價在預算內,冰成色也好,就不必管人家是怎麼買的,水至清則無魚,是麼?」
程瑾知點頭。
秦諫道:「但母親卻不是這樣的,她在秦家十多年,向來是雷厲風行,規矩嚴明,按下人的說法是,你多昧了一粒黃豆她都知道。」
程瑾知深以為然,她甚至覺得姑母是不是在各處院落安插了眼線,每日聽這些眼線匯報,要不然怎麼什麼事都知道,昨日她給秦禹拿東西,姑母今日就知道了。
「你進門後,按你的想法來,雖說事情無差錯,但卻讓後院下人們輕鬆了很多,加上你比母親待人寬厚,下人便覺得你比母親好,母親又是個事無巨細的人,這話怎會不傳進她耳朵?
「所以她不高興了,覺得她放權給了你,你卻做了好人,倒讓她做了大惡人,她如何能高興?丫鬟的事,正好碰上了,她不想讓你做好人。」
程瑾知神色一震,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對呀,她是代姑母管理後院,怎麼能讓自己做好人,讓姑母做壞人?她明明該知道的,但涉及其中,竟然忘了!
「原來這樣,早知道我今日就不去求情了,該在外面狠狠將瑞珠斥責一頓才對!」她後悔:「是我的錯,我竟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