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泠一步步往外走,春日蒼吳仙府還是一派生機勃勃,這是個活著的季節。
她必須活下去,帶著原身那份一起活下去!
——
桑泠沒有離宗而是轉身去了洞府,回宗幾日除了養傷便是修煉,她還未曾好好看過原身的洞府。
一個院落有三閣,中間那閣最為樸素,除了修煉相關的東西再無其他,左閣有兩個房間,原先一直空著,如今淼淼張凡住了進去。
右閣是最小的,桑泠從未進去過,她打開房門,並未聞到那種許久未住人的潮濕氣味,反而是清新芬芳的。
往裡走,右閣確實很小隻一打眼就能完全看清楚,原身所有印記也都在此。
原身剛入門時,自幼失孤的她得了相珩仙尊這樣的師父,無論如何都是喜愛的,小小的身板跟在師尊身後就像在看寶物。
那些年裡相珩仙尊隨手給她的東西都被她放進了右閣,小至一截樹枝、一方手帕都被她放進這裡。
華贏總是嚴肅,明明也還年幼可總是沒個笑臉,他親自教習她,只有她修為精進時才露出笑來,她想,明明大師兄笑起來很好看。
而後她拼命修煉,總是想要再多看看他笑。
右閣窗下那幾柄殘敗的石劍,便是當年大師兄丟給她訓練所用,她十分愛用,從築基到金丹,直到殘破不堪無法使用才放進右閣。
平嘉送給她的東西最多了,大大小小占了半個右閣,身為半妖他暴戾易怒自卑敏感,開心時黏著她嬉戲賣乖,低落時總是暴躁質問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原身花了很多年將他養成如此這般少年氣。
一屋子的東西,沒有幾樣是原身的。
越是珍重,越是哀慟到無法言語。
相珩仙尊、華贏、平嘉在中閣維護他們的小師妹時,原身想著一牆之隔的這裡,會想些什麼。
第18章 小師妹,你到底是誰……
桑泠無從得知。
只知道她心懷大義,是英雄,是皎月,是整個仙界的白月光。
一直以來桑泠是用旁觀者的視角剖析原身的過往,她與她相隔了兩個世界,認知著完全不同的時代觀念,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方死去,一方本該死去。
桑泠只是普通世界裡的愛豆,那個時代文娛發達,她在電視上見過悽美悲涼的愛情,也見過熱血無畏的大義,見過比相珩仙尊三人更無情無義的反派。
所以,她太旁觀了,相珩仙尊以及華贏平嘉如何做,她都淡然。
以至於原身在她體內哀慟時,又該是怎樣的孤單。
如果她知道,至少,她不算孤單,至少她的痛楚有處可說。
可原身,連哭聲都不為人知。
右閣的東西桑泠沒有帶走,只拿了幾件原身的。
這滿屋子的回憶,終將在未來化作利劍,刺往有愧之人。
她砍了棵樹,她木工不行,一整顆大樹最後只剩一塊木板,木板還帶著生命的潮氣,微聞是股蓬勃新鮮的味道,用來做墓碑最好了。
桑泠於上寫道:『桑泠之墓——摯友桑泠所刻』
她與原身同名同姓,或許因此才有了緣分,這墓志銘雖然古怪,但她想原身會喜歡吧。
只是她字不好看,遠比不上原身,但好在寫的認真還算工整。
墓碑立在了宗門仙墓,只有為宗門做過巨大貢獻的人死後才能埋葬在那。
巧的是,原身在那已經有個衣冠冢了,是當年跌落鬼淵宗門所立,蓋的極為豪華雄邁,可桑泠覺得原身或許還是會喜歡自己立的。
所以她認真刨了個小坑,將原身埋葬於此。
桑泠覺得她和原身都有個特質,那就是堅強,原身能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煉,她能忍著混沌厄獸的傷一聲不吭。
可最後一捧土落下,桑泠還是沒法堅強,她握著土背身拭淚。
她在想,對於原身而言,鬼淵那次死亡更疼,還是今日?
可哪一次,原身都和普通人一樣想活著。
風吹過,好像有話要說。
許久後桑泠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褐色的土灰撲簌簌落下。
她抬頭望去,蒼梧仙府上空升起了上百艘靈舟,那是此次前來參加仙宗議會的眾仙門的靈舟。
想必如今的相珩仙尊,也沒什麼心情開這個仙宗議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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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仙宗離去,殿外跪著的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被各長老安撫下來,弟子們不再求情閉上了嘴巴,只是眼神里情緒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