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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將璽印放回原處,抬頭問:「怎麼了?」

何敬出去查探一番,回來匆匆稟道:「主子,走水了。譚廠督已經帶著廠衛趕過去了,禁軍也已出動,您且寬心,奴婢知會了司禮監各當值秉筆在此護駕。」

寧澈凝眉道:「是哪裡走水了?」

何敬答:「乾西五所。」

寧澈眉心動了動,起身朝殿外走去。站在乾清宮北側的墀台上,遠遠的能望見西北方一間殿宇已有火光沖天,驟雨前的疾風依舊不止,將那火勢燎的愈演愈烈。

天乾物燥,必是雷火劈下來,引燃了殿頂。

呼嘯的夜風將寧澈嗆得有些窒息:「喬喬呢?」

何敬道:「奴婢方才已差人去找姑娘了,但……她沒在住處。」

寧澈心裡有些不踏實。

西五所起火,夏綾不可能坐視不理。他快步往階下走去,不管她是去救火也好旁觀也罷,他得親眼看見人才能放心。

*

夏綾蜷縮在傅薇的床上,微咳了兩聲,被一股刺鼻的煙霧嗆醒。

睜眼發現,屋子裡不知何時進了一股濃煙,小鈴鐺在床下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

方才在收拾傅薇遺物時,她想到了傷心處,抱著傅薇的舊衫躺在床上哭了一會,後來哭累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夏綾短暫的懵了片刻,一個可怕的念頭霎時侵入她的思緒。

著火了。

她一個翻身下了床,將柜子中還未整裝好的衣物迅速抱出來裹進包袱皮里。她此時在室內,並不能知道外面的火勢究竟起的有多大,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些東西是傅薇在這世上留下最後的痕跡了,不能丟掉,絕對不能!

就在她將包袱系上結的功夫,透過窗欞紙已經能看到從檐上飄下來的明火。夏綾在濃煙中不住的咳嗽著,奮力將包袱打了個死結,遞給小鈴鐺,在它屁-股上用力一拍:「鈴鐺,快出去!」

小鈴鐺汪了一聲,用嘴叼緊包袱,聽話的撒開步子向外飛奔而去。

屋內越來越熱,夏綾忍著胸腔內被濃煙嗆出的劇痛,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飛速踩上床,拉開床頭上的柜子。

果不其然,在其中放著一隻上鎖的匣子。這匣子夏綾見過一次,雖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但一定是傅薇的私物。

她一把撈起匣子夾在腋下,追著鈴鐺的腳步也向外跑去。

大火已隱隱有吞山並海之勢。

夏綾與鈴鐺不過就差幾步的距離,幾乎能追上那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她眼睜睜的看著鈴鐺從門口竄了出去,屏住呼吸同樣也要縱身一躍時,頭頂上卻咔嚓一聲脆響。

房梁竟然在大火中斷裂開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被火舌舔舐的重梁轟然砸塌了下來,夏綾本能的抱頭回護,被斷梁激起的熱浪直接掀翻在地上。

熊熊燃燒的斷梁徹底阻斷了她逃生的去路。夏綾在劇痛與灼熱中抬頭望向四周,不過幾彈指,她便已被圍困在了灼灼烈焰之中。

濃重的煙霧使得夏綾胸膛痛的幾乎要炸開,意識也跟著逐漸迷離。在房屋搖搖欲墜的畢剝聲中,她的腦海里冒出最後一個絕望的念頭——

出不去了。

*

雷火之威本就狂盛,今夜又大風不止,火勢起的格外之快。

寧澈趕到乾西五所時,見內監們從吉祥缸中打了水,拎著滿噹噹的水桶一個接一個的往火場中撲。另有內東廠所轄的錦衣衛,扛了裝滿土的麻袋將火勢的蔓延阻斷,以保大火不會波及毗鄰的宮殿。

烈火將周遭的空氣燒燎至灼燙,天幕似乎都在沸騰而起的熱浪中扭曲變了形。寧澈在滾滾撲面的熱浪中焦急的尋找著夏綾,可始終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譚小澄最先注意到了御駕駕臨此地。

他已擔了東廠廠督的名號,在內府是僅次於司禮監掌印的二把手,但今夜救火之事,他仍是親力親為。此時,他的官袍上已被明火燎燒出了幾處焦痕,整張臉被煙燻得黑一塊白一塊,汗水已將脖子處的交領給洇透了。

「主子,」他顧不得往常在乾清宮中的儀態,匆匆行過禮後稟道,「火勢太大了,奴婢斗膽請您避退。若風不再起,相鄰的幾處宮殿或可得以保全,但起明火的這一間,是萬保不住的了,只能待余灰燒盡,火勢慢慢減下來。」

「你見過喬喬來這裡嗎?」

譚小澄答:「奴婢今晚並未遇見過夏姑娘。」

寧澈嗯了一聲,舉目望向那座被火舌瘋狂撕扯的殿宇,火光倒映在他淺淡的瞳色中,跳抖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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