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對方的神色中,看見了不屬於小孩子的對現世的濃烈厭惡,但即便如此他父母不管說什麼他還是會好好照做,似乎原本是一個很乖的孩子。
那一刻,齊余元以為自己找到了同伴,湊上前想要同他說話,但他又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不想熱臉貼冷屁股只好作罷,想著下次找機會再好好認識一下。
只可惜,沒有下次。
沒過幾天,再一次聽見簡席迎的消息時,他已經出事了。
醫院裡一牆之隔,齊余元想看一眼簡席迎情況如何,可當時身高不夠,簡蘇禾擔心孩子看見會害怕,無論怎麼扮可憐,那些人都只簡單哄了兩句便將他打發了。
他只隔著觀察窗看見了裡面白白的天花板,再站遠一些,視線里才勉強多了一點設備的冷硬邊緣。
冬天真的很冷,他將下巴埋在圍巾里,感受著醫院走道里呼呼的冷風,視線里許蓉哭著將頭埋在簡冠清的肩膀上,周圍安慰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冒出。齊余元見沒人注意,走到門邊,貼著縫隙去聽,裡面傳來儀器冷冷的嘀嗒聲。
那個冬天真的很漫長。
*
時間仿佛靜止。
在齊余元說出路談不停追問的答案後,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愴然,可惜屍體體內沒有液體,不然他覺得此刻路談該是已經哭出來了。
可他哭不出來,甚至連情緒都顯得有些僵硬。
齊余元眼睛哭得有些泛酸,眨了眨眼,掛在睫毛上的淚珠就順著向下流,顯得旁邊的路談愈加格格不入。他意識到其中的尷尬,連忙用力揉著眼睛,眼珠轉動著看著周圍,內心還在詫異怎麼周圍的溫度猛地降了很多。
齊余元非常會看眼色地沒有打擾路談,站在旁邊安靜地裝空氣,最後還是路談勉強壓下情緒開口提醒,「該去找他們了。」
路談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齊余元啊了一聲慌忙推著車跟上。
他在後面盯著路談的背影,開始嘗試思考這個人是不是也不屬於這裡,所以詢問的時候顯得那麼篤定。還以為真的有靈異不一樣,原來,這只是單純屬於簡席迎一個人的特殊的因果。
兩人在貨架中間繞了兩分鐘,視野里出現簡席迎和余衍的身影,齊余元正準備喊一聲,就看見路談已經快速過去站在他哥身邊。
簡席迎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已經靠著一個人,他看著路談的發頂心裡還是有點怪怪的,到現在對方依舊沒有任何解釋,只有他一個人對所謂的戀人糾結著。
這不公平。
他快速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將手裡的東西換到路談靠著的那邊,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隔開,之後又開始裝作要和齊余元說話,邁開步子朝對面走去。
「席迎,你在躲我嗎?」路談抬眼注視著他,手上死死拉著簡席迎的胳膊,偏偏語氣格外平靜,仿佛沒有傷心,沒有生氣,只是單純的詢問……
簡席迎看向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唇角抽動了一下,「沒有,我只是去看看余元都拿了些什麼,他總是喜歡裝一些沒什麼實際用處的東西。」
而不遠處,被念叨的齊余元此刻正在接受余衍的檢查,對方一一翻看推車裡面的東西,將裡面無用的全都拿了出來。
「這個有用的,你穿鞋不穿襪子嗎?」
「……你拿了十雙。」
「四個人啊,而且襪子根本不占位置。」
……
路談看著那邊爭執的兩人,又看向簡席迎,「余衍在,你可以不用過去。」
簡席迎也看見了,有種關鍵時刻被擠出的無力感,他感受到路談加大力道長出一口氣,「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沒解決的問題。」
「你來自哪裡?為什麼會到我身邊?不要臨時編造,我之前調查過關於路談這個人的所有資料。」
最後一句話,將準備撒謊將人先瞞過去的措辭一下子堵了回去。
路談沉默著望著他,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著,直到簡席迎受不了路談那張臉才偏過腦袋,明明對方沒有做出任何表情,他卻無故對他心軟。
「行了,你不想說,我也沒有其他問題了。」簡席迎掃了一眼路談的手,示意他鬆開。
路談沒鬆手,甚至另一隻手將簡席迎擋在他們中間的東西接過,握在胳膊上的手自然向下將空出來的手牽住了,「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