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螞蟻從腳旁爬開。
繞了幾個圈圈,找不到方向,直直地又遇上另外一隻螞蟻,碰了碰觸角。
轉彎,再回來,兩隻螞蟻再次遇上,碰著觸角。
低頭看著,忽地又抬起頭。他見著她這樣有些倏地心慌,怕下一秒她又從嘴裡漏出一句什麼奇怪的話。
「你下星期去玩嗎。」
她問。
「和班裡的同學,他們說班裡可以聚一下,大家一起出去。」
他頓了頓。
出去哪兒。
「還沒定下來,我們再討論一下,你要來嗎。」她拿了根小樹枝分開了那兩隻螞蟻,以免它們再走岔路。
「隨便吧。」
他看上去不大有意見。
如果說和集體出去,他還沒有過,向蕊其實是希望他去的,雖然莫名地就傷了這兒傷了那兒,本來原定的遊樂場就這樣泡了湯,但本意還是想再往前拉他一把,多融入一下。
畢竟現在看起來,也還蠻正常。
他歪歪臉,剛想起身,忽地腹間抽痛疼了一下。
剛剛也一直都在痛。
「慢點啊。」
她想扶扶他,但看見他能獨自行走起來,感覺自己這個動作是有點多餘,縮回了手,稍稍地只是喃喃。
看著他,肩部棱骨明顯,沒有胖,其實是更瘦了。
瘦得有些,
脫相。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酸了起來。
有了點軟。
-
他走在路上。
到了公交車站,等了半分鐘,車從遠處徐徐而來,人出奇地多,比平日裡要多出一倍。
上了車,勉強還能有個座位,小心翼翼地擠一擠,只剩前排。
坐下來,單邊背著書包,不動。
車上沒有站著的人。
她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是囑咐叫他明早不用給她帶早餐了,她今天忘記補充說了,消息匆匆忙忙還有些多餘沒刪掉的錯字。
他盯著看了兩秒鐘,沒什麼影響。
收起來,也沒回復,往上翻去一連串都是她自個兒的細細碎語,那段時間他都是看了沒回,就等她這樣黏著人,喋喋不休。
車往前,他往窗外看,底下顫了兩顫,車內的地板發出震動,長串的燈流開著。他收了收腳,往內靠了靠,敏銳地瞥見了下一個站點站著很多人。
車停下來。
門一開,湧上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往內擠,更多是放學的小學生和買菜回家的老年人。
很多人都往後,一些上了年紀遲上的四處望找著座位,沒什麼人站起來,便也原地無助,扶著欄杆站穩。
司機往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喊了一句:
「誰讓個位啊。」
緘默一會兒,基本上沒有回應,車這才緩緩地開出去。
比平日裡要慢一些。
不知是不是那個老人的老伴,白髮蒼蒼,坐在他隔壁,車廂里更多的人都在低頭玩手機,站著的已經是讓出了好幾個位,後排擠著的又專心致志地打著遊戲,認真到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些什麼,沒得辦法。
他一直往外看著。
「靚仔,」
一小聲對著他喊了一下。
大概是離得近的原因,老人的老伴選擇了喊他,他回頭來看一下。
只是余光中夾了一絲銀白,注意到了。
「得不得給個位啊。」
方言夾著口音,他對著嘴型,蹙眉一下。
遲疑了一會,他擰緊眉心,半晌才推測出意思。老人的老伴見他這副不當回事的樣子,感覺到的不情願,轉回過頭去沒再糾纏,只是不自覺地掛上了點不高興的眉梢。
他站了起來。
提了提包,拉住。
不說話,不邀請,也就這樣他做不了別的什麼了。
忽地看見這樣,老人的老伴趕忙招呼著站在車廂中間的老人過來,見著這個年輕人還點頭致謝。
「多謝了。」
他瞥了一眼,緘口,仍舊低頭站著。
那老人也不知道在倔什麼,勉強了一會兒,掙掙放放,才肯坐到那位置上去。
他站著,還有四五站,莫約十五分鐘左右。
靜靜地立定,車又被十字路口的交通燈給堵住了,時常陡步,卻又不帶別的聲音,後面的老人老伴再次向他道謝,他也沒了回應。
戴上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