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希頤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等她的鄢瀾,穿著件深藍色的豎坑條開司米薄毛衣,曲線玲瓏,單層高領,利落大方,深藍色將臉襯得白皙到透明,淺灰的西褲,椅背上搭著件深灰色的大衣。
她看上去很是不同,紀希頤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明白,是髮型變了,長到鎖骨的直發,讓她看起來多了分幹練。
即便如此,她還是有種漂亮女人獨有的、讓人分神的吸引力。紀希頤和她對視了兩秒,先露出笑容,「這個髮型很適合你。」
鄢瀾沒有回答這句話,只看著她往這邊走來,臉上也無風雨也無晴。
紀希頤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握個手嗎?鄢律師?」
鄢瀾站起身,她穿著低跟皮鞋,站在穿平底鞋的紀希頤面前,高出了她半個頭,這高度的懸殊瞬時讓紀希頤很不舒服,臉上的笑意也退了一二。
鄢瀾伸出手,「謝謝你過來。」
紀希頤在她對面坐下,「你這次幹得很漂亮,能讓聯邦法庭直接給我開逮捕令,一定做足了事前功課,」紀希頤說著露出了笑意,「將來要回母校演講的,可能是你了。」
鄢瀾平靜地坐著,看著她的眼睛,沒有接話。
「怎麼?費這麼大事把我約出來,是打算靜坐著嗎?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想起很多往事。」
「那就說說那些往事吧,蒂凡尼在電話里問你的一個問題,我也想問,那麼多天裡,你就不怕我被他們搞死嗎?」
「我怕,我怎麼不怕?我睡不著覺,睡著了夢裡都怕。」紀希頤虛了視線,像回到了遙遠的一個世界。
鄢瀾看著她,等她繼續。
「所以,你是來要一個說法的,鄢瀾,你終於來跟我要說法了。」
「你管這叫要說法嗎?也行吧,我總覺得,每個人欠下這世界的東西總要還的,或早或晚。」
「欠下的東西,」紀希頤重複著她這句話,「這次的事,如果目標不是我,你還挺讓我驚喜的,你讓我看到了你不一樣的一面,冷酷,決絕,又有點勇敢。」
「我一直有這樣的一面,只是看對誰。我沒跟你說過我是怎麼離開鄢家,這麼多年又是怎麼決然不見我親生父母的嗎?紀希頤,如果你曾多放一點關注力在我身上,而不是你自己,或許你早就能發現,以前那個在你面前的我,只是傻。」
「你是夠傻的,要把蒂凡尼給你的那東西拿出來交給警方,還會信她的片面之詞,你被綁的那些天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當時不問?你躲著我,像躲鬼一樣躲我,你恨我,恨不得我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過了兩年,你終究還是過不去,終究還是站在我面前,要討一個解釋。」
第81章 錯了就是錯了
「紀希頤你搞清楚,我不是信她的片面之詞,我被綁的時候,你和阿爾薩德的通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他說加碼,只要你幫他打垮科恩,他不但放了我,還會助你競選獲勝,你說,給你點時間考慮,」鄢瀾看著她的眼睛,「給你點時間,我難以想像,你在看到他們脫了我的衣服給你發去的視頻時,你還要時間,我更難以想像,在那之前,你居然一直不救我。」
「我在想辦法啊!」紀希頤竟紅了眼圈,「你怎麼知道那幾天我又是怎麼過來的?」她平靜了一下自己,接著說道,「科恩和阿爾薩德原本各有各的山頭,互不干擾,但耀石那次收購,科恩動了阿爾薩德的蛋糕,阿爾薩德綁你時,我苦苦哀求科恩,能不能把那次獲的利吐出來,吐還給阿爾薩德,就當救我一命,以後我給他當牛做馬,可他嘴上說要幫我,說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但行動上拖了幾天,根本就不願意動自己的腰包,再加上蒂凡尼不願意救你,這對於她來說就不是壞事,鄢瀾,我不是在等著阿爾薩德加碼,而是科恩寒了我的心,等阿爾薩德打那個電話說加碼時,我就想著答應了吧,答應了既能救出你,又能擺脫科恩這幫見死不救的人,結果你出來了那麼恨我,你覺得我為了升官喪心病狂,我就沒有委屈嗎?我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讓你恨成那樣?」
「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並且到現在都沒有反思過,」鄢瀾平靜地看著她,「你到了洛杉磯,選擇跟這幫人為伍時,就錯了,你忘了一個法律人身負的使命,忘了入職司法部的宣誓,你劈腿第三者,忘了做人的良知。如果開頭那步你不走錯,留在波士頓好好工作,哪怕你去了洛杉磯,遵紀守法好好在州政府做事,後面的一切就都跟你無關,也不會給我帶去那些苦難,紀希頤,事到如今,哪怕這裡面有些我不了解的細節,也無法反轉你做錯事的事實,錯了就是錯了。」
紀希頤還想說什麼,雙唇顫抖著,看著鄢瀾那張平靜而堅定的臉,半晌,「我唯一對不住你的,就是和蒂凡尼……所以你今天把她給你的錄音交出來,告我謀殺嗎?你知道我再惡劣也做不到殺人,何必呢?」
鄢瀾依舊看著她,沒有回答這件事。
「當初她去了歐洲,對遠在M國的我無能為力,就出此下策錄了音交到你手上,同時還不忘給我也準備一份,她這不就是想看我們互相殘殺嗎?我當時就把它毀了,你卻還留著,過了這麼久依然讓她得逞了。」
「我不讓誰得逞,我只想讓犯罪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你有沒有謀殺,律法說了算,哦,我忘了,你可能早就不相信律法了。」
紀希頤看著她的眼睛,試圖從那裡看出這句話外的情緒,它可以是疑惑,也可以是理解,甚至可以是恨,但卻看不到了,鄢瀾的眼睛裡沒有恨了。
「鄢瀾,出庭前要見我,你的目標是什麼?你可以說說。」
「我沒有任何世俗意義上的目標。」
「沒有嗎?如果是為了滿足你的任何情緒價值,你可以等到最後再來見我的,還是說,你不確定最後的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你剛剛那一系列對我的指控,我都收下,我只想問你,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