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同桌聽完,又嘆一口氣:「那我還是被罵吧。」
兩人不說話,自顧自扣指甲蓋,頭頂上的綠樹窸窸窣窣搖晃。有一陣兒後,前同桌抬頭看他,有主動提出:「我好羨慕你的哥哥啊。」
「你的哥哥不好嗎?」尺綾看著地面,反問。
「沒有你哥哥那麼好。你哥哥厲害。」前同桌鬱悶著,他感覺尺綾的家人好好啊。為什麼他的哥哥一周都不回家一次,回家也只是打電腦,很多東西也不懂。
尺綾想想,舉例子:「我也有不厲害的哥哥。」比如說眼鏡哥哥就沒醫生哥哥那麼厲害,只配在大樓裡面掃地當資本家。
「而且哥哥太多了他們也會吵架啊。」尺綾又想到壞處,離家出走什麼的,他不願意再來一遍了。
「吵什麼架啊?」同桌好奇。
「很多啊,吵錢,看不慣對方。還摔東西,我還怕他們打架。」
「那你好操心啊。」同桌道。
是啊,尺綾晃悠過身子去面向太陽。這個家沒有尺綾就不行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偉大。不僅要陪在尺言哥哥身邊,要給予眼鏡哥哥情緒價值,還要幫醫生哥哥做研究。
一生庸庸碌碌的尺綾變小後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價值。成為對家庭對社會有貢獻的小朋友,實在是太厲害了。
同桌給他鼓掌,嘆氣,「看來我還是不夠努力。」
非常努力的尺綾忖度,要是他死了,三個哥哥誰會更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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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綾回到家。
家裡面空蕩蕩的,只有空氣和他自己一個人。尺綾脫下書包,往廚房書房裡找了找,都不在啊。
他穿過暗暗的走廊,經過一扇門。尺綾想去推開它,門只是輕微地咯吱一聲,緊緊地鎖住了。
尺綾聞到灰塵的味道。
突然,背後一聲:「尺綾?」
尺綾轉頭,從走廊開端看到一陣光亮,眼鏡哥哥正站在那裡,身子背著光。
尺綾的手從暗門上挪走,轉過來看著眼鏡哥哥,假裝無事發生。
尺平扶了扶眼鏡,他盯著只有腰高的尺綾看。抿抿嘴唇,「作業寫完了嗎?」
尺綾猶疑一下,扭著身子說那好吧。蹬蹬蹬地跑出去,回到客廳邊上行雲流水地開電視機,像是平時放學回家的模樣,跪坐在茶几邊上就歪著身子寫作業。
尺平去摁了摁把手,又看一眼客廳里的尺綾。那是通往地下室的門,已經塵封七年了。沒人開過。
晚上哥哥們都回來吃飯,尺綾想起今天舊同桌說的話,還有他給的奇怪錢,咿咿呀呀地向哥哥們告狀了。
哥哥們反應都不大,尺綾看看眼鏡哥哥,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尺綾埋頭吃飯,眼鏡哥哥並沒有告自己的密。
他知道那扇門後面是什麼,雖然記憶很模糊了。飯香香甜甜的,他越嘗卻覺得越甜,吃剩兩三口的時候完全不想吃了。
「就剩一點也不吃完?」尺言看著他跑出去,伸頭喊道。
尺平不語地脫下眼鏡,擦了擦,掩蓋住眼中的思緒。
學校的興趣班快結課了,哥哥當時給他報了閱讀班,雖然尺綾幾乎沒上過課,但老師還是要他交作業。
「我們的結課作業是分析一本自己最喜歡的書,把書和你的介紹稿一起帶到現場,會給每人三分鐘。」
尺綾想想,自己好像沒讀過多少書,看著其他小朋友都開始討論起來介紹什麼書的時候,尺綾腦子裡還是白白的。
要選哪一本呢?
小尺綾不愛看書,只愛看動畫片。但大尺綾小時候看過很多書,都是在地下室看的,數量之多堪比圖書館,他還有記憶。
尺綾回到家,心裏面一片空白,只覺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塊什麼東西。他現在很想一個人開地下室的門。
「你有鑰匙嗎?」尺綾主動去問眼鏡哥哥。
尺平坐在椅子上,聞聲,蹙蹙眉頭。尺綾繼續說:「我要進去拿書。」
地下室裡面有很多書,尺綾只看過那裡面的書,其他的都沒有。他有一個開門的正當理由。
尺平拒絕:「不行。」
地下室里有他們死去的父親,還封存著尺綾的過去。就算真的有這個需要,其他兩人也不會同意打開的,尤其尺言。
「可是我真的要進去拿書。」尺綾嘗試軟化哥哥。
尺平不為所動:「你去問你哥,他同意我就給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