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哭泣的,只是一條偶然遇見的小狗。
第27章
「你說是鴻明踢斷了你的腿,怎麼不說全了?」蒼溪行冷冷道,「他的腿傷又是如何而來?」
「是他先動的手!」烏景元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又說,「他出手傷我,護身小甲上的符咒化作了長箭,向他襲去。然後,然後他就踢斷了我的腿!」
話到此處時,他已經從小師叔懷裡掙扎出來了,跟小孩子離不開大人一樣,俯趴在床上,向師尊伸出了手。
好像在說,師尊救救我。
也好像在說,師尊不要再丟下我。
可師尊根本就不回應他,很冷漠地把目光瞥開了,跟沒看見一樣,語氣更加冷酷:「事實已明了,是你先傷鴻明在先,他不過是吃痛之下,誤傷了你。念在你如今已經殘廢,便不多作追究,再要冥頑不靈,攀咬明兒,你就此下山去罷,這裡再也容不下你!」
這一席話就猶如判決書,瞬間將烏景元五花大綁,扭送上了斷頭台!
原來師尊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還從孔鴻明那裡了解了其中「原委」,甚至有了自己的「判斷」。
而最後的結果就是,錯的人是烏景元!
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情緒激動地往前撲時,差點滾下了床,幸好小師叔及時出手接住了他。
「師兄!我不明白你!」顧瀾夜示意寧書抱住烏景元,起身面色凝沉地道,「師兄從前不是這般偏聽偏信之人,怎麼如今卻善惡不辨,是非不分了?景元是什麼樣的孩子,鴻明又是什麼樣的孩子,師兄比任何人心裡都清楚!那不能因為鴻明是玉瑤的兒子,而景元來歷不明,師兄就處處偏心鴻明,這不公平!」
「何謂公平?這世間萬物,乾坤之間,凡事都早有定數。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有性別之分,個體差異。這芸芸眾生中,有人天生無災無痛,富貴一生,有人天生殘缺,一生悽苦,本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蒼溪行道,「師弟如何敢在我面前談公平?昔日,你挑選徒兒,明明早有規則,只收闖關第一名,可你最終挑的,不過是你隨手從路邊撿來的,一條凍僵的小蛇。當時那個孩子,也哭著說不公平,可你是如何說的?」
「我……」
「你說,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
顧瀾夜:「……」
這句話確實是他說的,只不過沒想到如今被師兄拿來堵他的嘴了。
「師伯,弟子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寧書見不得烏師弟這樣受委屈,當即就要為他鳴不不平。
可蒼溪行並不給他這個機會,轉身離去,且行且言:「我已決定將護蒼劍回爐重造,作為修補長紅劍的原料。」
此話一出,烏景元發出了悽厲的哭聲,衝著離去的雪白身影,連聲喚師尊。
可師尊卻一次都不曾回過頭。
……
蒼溪行疲倦地回到了寢殿,方一入門,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果不其然,定坤師伯早就在他房裡等候,見他回來後,直接單刀直入,怒斥道:「老夫不過是離山見個老友,你就把鴻明打得下不來床,到底是什麼居心?!」
邊說邊咚咚捶桌,花白鬍子氣得亂抖。
蒼溪行很是平淡,徑直走進殿中,毫無情緒地望向了高坐的師伯,「我是他的師尊,他有錯自然該罰。」
「你是他師尊不假,但他畢竟是瑤兒唯一的骨肉啊!瑤兒當年確實對不住你,與那花心公子孔文臣私奔了,但當時也是你親自放了瑤兒走的!倘若不是因為這樣,說不準你和瑤兒早就成親了,瑤兒不至於慘死在外,而你師尊也不至於因此抱憾而終!」
定坤師祖痛心疾首道,「鴻明就是孩子脾氣,和他娘一樣,有些頑劣,但也無傷大雅!你何必劈頭蓋臉把他打成那樣?一身的血,一身的傷!若是瑤兒在天之靈知道了,怕是要怨你這個大師兄了!」
提及玉瑤,蒼溪行的神情明顯變了變,但他還是很堅定地搖搖頭,道:「瑤兒雖然嬌縱任性了些,但識大體,懂分寸。她若真的在天有靈,就會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你要管教徒兒老夫不管!可鴻明此番本就受了傷,吃了教訓,你何必再責他?還不是為了你那個寶貝徒兒?」
蒼溪行道:「我打他,是為了他好!玉不琢不成器,他再這般肆意妄為,早晚有一天會闖下彌天大禍!」頓了頓,他的神情冷冽了幾分,「我不曾蓄意偏袒誰,可任何人看見烏景元斷了的那條腿,都無法視而不見!」
「他不過一個廢人……」
「他再是廢人,也是我的徒弟!」蒼溪行猛提了一個音,神情瞬間變得很嚇人,厲聲道,「我辛辛苦苦將他教養長大,可不是看著他被同門師弟殘害的!」
定坤師祖鮮少看見蒼溪行這般態度冷冽,不禁神情一凜,許久才道:「可鴻明心裡委屈的,他此前傷了心脈,耗損了半身修為,連本命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