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那後來呢?」女人問。
「後來?哼,就蓋了張白布,也不說把人抬走,在雪地里守了半天沒人認領,就抬到義莊了,我看八成是個外鄉人。」
男人邊說,邊抓起一旁的大掃帚清掃積雪,嘴裡依舊絮絮叨叨個沒完,「客死異鄉咯,那義莊地兒滿了,也沒個空棺材,就用草蓆隨便裹了裹,找了個犄角旮旯地一丟。聽說再要是沒人認領,就要跟義莊裡的那堆犯人屍體,一道兒埋亂葬崗去!」
女人驚呼:「這怎麼能行?」
「怎麼不行?」男人往快凍僵的掌心裡,哈了口氣,不悅地睨了女人一眼,「跟你非親非故的,你急個什麼勁兒?我可告訴你,千萬別跟人說咱們見過那小子,萬一官差借著查案,來咱們店裡大吃大喝,我跟你沒完!快,把桌椅板凳擺好了,就趕緊去後廚生火做飯去,咱們先吃口熱乎的墊吧墊吧,這該死的鬼天氣!」
男人又是一通咒罵。
忽然眼尾餘光一瞥,見遠遠行來一位身穿白衣,衣著華貴的青年,忙放下掃帚,搓著手笑呵呵迎了上去。
「大冷天的,公子凍壞了罷?趕緊進店裡坐坐,店裡有上等的桂花釀,喝上一口,渾身都熱乎乎的!」
蒼溪行垂眸瞥了眼賣力招呼的男人,闔眸靜靜感受了一下周圍的靈力波動。
按照顧瀾夜的說法,他放走了烏景元,因擔心烏景元在外會有危險,還特意贈了他一堆黃符。
其中就有追蹤定位符。
顧瀾夜還多長了個心眼,暗中通過此符來確定烏景元的位置。
可蒼溪行一路追至此地,就再也感應不到了。
再度睜開眼眸,蒼溪行詢問:「你可曾見過一名少年,約莫十九歲,身高到我的胸口,面部毀損嚴重,不會說話……」
「沒見過沒見過!」男人連連搖頭,「這大冷天的,街上別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都沒有!你看這積雪深的,都快把人給淹了!」
邊說邊又抱起掃帚掃起了雪。
蒼溪行靜靜站了一會兒,聽著耳邊傳來沙沙沙的掃雪聲。
片刻後,抬腿離開了。
約莫走了百步,腳底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蒼溪行以為是小石頭,本想直接碾過去,可不知為何,冥冥之中似有什麼指引。
他彎下腰,從厚厚的積雪中,挖出了一隻小哨子。
哨子布滿裂紋,已經不能再吹了。
上面還殘留著些許血跡。
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自己幾年前,送給景元的。
如今竟出現在此地,可見景元必定來過這裡。
可是為什麼,這小哨子會掉在這裡,又為何會裂開?
上面的血又是怎麼回事?
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再度湧上了蒼溪行的胸口。
他竟一瞬間悶疼地直不起腰來。
耳邊驀然傳來敲鑼打鼓聲,緊接著就是嘹亮刺耳的嗩吶聲。
一名披著白布的官差,從竹籃里抓了一大把紙錢,嘩啦一聲撒向了半空,嘴裡發出低沉尖銳的聲音:「紙錢開道,亡魂殯天,生人勿近咯!」
嗩吶聲由遠及近。
一群披著白衣的壯丁,拖著馬車緩緩從遠處行來。
馬車上滿滿當當,擺滿了不下於十具屍體,都是用草蓆隨便裹一裹,再用白布蓋著的。
馬車後面還有人力抬著的棺槨,一具接著一具,浩浩蕩蕩的,放眼一瞧,如同一條陰森恐怖的出喪人龍。
很快這裡的動靜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出來看熱鬧。
「呸!一群欺男霸女的死刑犯,死都死了,官府還搞這麼大陣仗地下葬!要我說啊,直接往亂葬崗一丟,讓野狗分吃了!」
「小點聲!那縣太爺定是收了犯人家眷的銀子,喏,你看馬車上拉的,定是家裡沒使銀子的,一張破草蓆裹裹就完事了!該!惡人自有天收!」又一人道,還狠狠啐了一口,抓著爛菜葉子就遠遠往馬車上砸。
那出喪的儀仗,剛好同蒼溪行擦肩而過。
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手裡的小哨子上,聽著百姓們的議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
片刻後,他攥緊小哨子,朝著跟喪葬隊伍相反的方向行去。
就在身影與裝滿屍體的馬車錯開時,車輪碾到了一塊滑石,驚著了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