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低估自己了。」
「喲,誇我呢?夠新鮮的。」
沈瑕送上白眼。
沈乘月勸道:「別擔心了,陛下不是這種人,他還是有些底線的。」
「他放任先太子去死前,你也不知道他是那種人。」
「這個嘛……」沈乘月略作思索,發現自己確實無法反駁。
「你為什麼不想做皇后?」沈瑕問。
「你這順序反了吧?先嚇唬我一通,才問我為何不願,」沈乘月奇道,「難道不該先問緣由,再給我分析陛下可能會有的手段嗎?」
「結果才重要,原因不重要,」沈瑕抿唇,「只是閒談時隨口問問你罷了。」
沈乘月想了想:「蒼蠅附驥,捷則捷矣,難辭處後之羞;蔦蘿依松,高則高矣,未免仰攀之恥。」
「你是說你不想依附於他?」沈瑕挑眉,「很有道理,但不大像是你會宣之於口的理由。」
「倒也不是,只是時不時拽一段古人云,能顯得我這個探花很有修養。」
「……可你甘心嗎?你現在是探花,三品侍郎,如果真要你放棄一切,你可捨得?」
「心為形役,塵世馬牛,身被名牽,樊籠雞鶩。」
「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讀過書了。」
沈乘月笑笑:「其實沒什麼高遠的理由,我拒絕只是對他沒那種感情,不想和他一起生活罷了。功名利祿也沒什麼放不下的,等等,功與名可以放下,但利與祿嘛……讓我再想想。」
沈瑕眼看著姐姐的臉皺成了一團,顯見是十分糾結。
半晌,沈乘月才搖了搖頭:「也不是不能放下,錢沒了再賺就是,遠離名利,一人一舟,江海寄餘生,倒也清閒自在。我還有點力氣,可以靠捕魚養家餬口。」
「養家?」
「對啊,」沈乘月理所當然道,「養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祖母、爹爹和你。」
沈瑕白她一眼:「誰說我們要和你一起放下名利了?我可要留在京城這繁華地富貴鄉做我的平瑜郡主呢。」
「那敢情好,我不用捕魚了,你可以接濟我們!」沈乘月為自己的天才構思洋洋得意。
「去你的。」
沈乘月大笑起來,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沈瑕一看便知,在姐姐眼裡皇帝的威逼壓根不會發生,不過是見她擔心,故意逗弄她開懷呢。
也罷,沈瑕輕嘆,姐姐就是這般萬事不縈於懷的性子,反正有自己替她操心呢。
「不說這個了,」沈乘
月環顧四周,「這是什麼?你在養花?怎麼就養了這麼突兀的一朵?」
兩人對坐的亭子下,蜿蜒的石子路上開出一朵小花,不知是誰給它搭了個小帳篷用來防風,大概也是免得有人不小心踩到它。
「不是我養的,不知從哪兒飄來的種子,自己在亭子下紮根了,我就隨手澆澆水。」
「小帳篷也是你搭的?還挺可愛的。這是什麼花?」
「不知道,」沈瑕並不識得,也不在意,「興許是野花吧。」
沈乘月搖頭晃腦道:「野花艷目,不必牡丹,村酒酣人,何須綠蟻……」
沈瑕頭疼地打斷她:「雖然我很高興你中了探花,但真的不必見縫插針地展示你的才華橫溢。」
「我粗俗你不喜歡,我有才華你也不喜歡,真難伺候。」
沈乘月拎起一邊的水壺,把帳篷掀開,給小花適量澆了澆水:「其實你不必特地保護它,這種能在石子路里開出的花通常很堅韌的。」
沈瑕下了逐客令:「見你就煩。」
「那我走了。」沈乘月灑脫來去,一句話說完,已經飄然上了牆。
「等等,」沈瑕卻又叫住她,「如果你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對,哪怕一丁點周圍人的錯漏、任何讓你不舒服的地方,都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沈乘月留下個燦爛的笑容,縱身跳下牆,消失在沈瑕的視線里。
沈瑕嘆了口氣,俯身戳了戳亭子下那朵小花,又把那頂小帳篷蓋了回去。其實沈乘月獨當一面久了,凡事自有決斷,可親人之間,大概就是這樣忍不住要彼此牽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