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戍從沒見過她失控的時候,好像再怎麼難過的情緒,到她這裡表露出來的方式就是溫溫吞吞的。
她像只老虎,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真的被觸及到柔軟的地方又瞻前顧後,生怕被人發現了脆弱,生怕親人擔心,只敢藏起來悄悄傷心。
「沒關係的。」他放緩聲音,「我們都在努力的,而且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細微的動靜停下,漸漸換成種抑制不住的抽泣。
她想,可真是奇怪,為什麼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忍不住了呢?原本自己一點兒也不愛哭的,怎麼總三番兩次在他面前丟人呢?
沈戍並不擅長言語安慰,但他也不會一味地讓她「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他一直清楚的知道,鄭星瀝是有些壓抑的。至少在他們相識的這些時間裡,她是壓抑的。
當初他媽讓他幫忙當學生對鄭星瀝施以援手的時候就說過——她太懂事了。以至於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迫不及待地把錯誤歸因到自己身上。
一如現在,她覺得父母的辛苦全是因為自己。她需要安慰嗎?或許她更需要的是陪伴和傾聽。
時間在低低的絮語中流走,她也從一開始的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逐步平復下來。
「跟大多數人比起來,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沈戍到此刻才開始說話,「不要怪自己了,就算嘴上不說,你爸媽也肯定會覺得你是最好的。如果你覺得現在羞愧的點是自己還不足以獨當一面,那以後就更加努力一點好了。至於究竟要等多久,究竟來不來得及,答案是肯定的。」
「就算你不可以,那也還有我。」他說,「雖然知道你不會是依賴別人的那一類,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很累很累,那麼靠著我行嗎?幾天也好,幾年也行,在我這裡,懈怠是你的特權。」
「我相信你可以,就像你一直覺得我可以成為最好的破風手一樣。不管你選擇了怎麼樣的路,我都會跟你一起的。」
鄭星瀝痛快地哭了一場,宣洩出所有堆疊在心頭的矯情壓抑,又聽了他的笨拙安慰,不自覺放鬆下來,輕聲問,「真的嗎?」
「嗯。」沈戍肯定道,「我沒有辦法許諾只要你想就一定會出現,但是我一定會儘自己所能出現在你需要我的時候。」
「好爛哦,怎麼就不能是只要我想就出現?」鄭星瀝被他逗笑,「你也太老實了點。」
「那我也不能騙你啊。」沈戍聽出她的笑意,也知道她並不會生氣。
「我知道的。」鄭星瀝情緒已經徹底平穩,她翻身下床從書包里拿出電腦開機。
就好像聽從軍令是軍人天職,運動員的生活也並不完全屬於自己,在需要遵循規定的大多數時間,他能做到的只有把剩下的所有空閒規劃給她。
「沈戍。」她語氣認真,「我們約定好,以後不管出了什麼事,請務必把你的夢想排在我的前面。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一些事情,衝動之下就放棄掉自行車,不管是比賽還是訓練,都不可以。」
運動員付出的那麼多年,不是可以輕易放棄掉的。
換句話來說任何為了愛情放棄夢想的舉動都只是看起來動人,放到身邊,結果除了可惜就還是可惜。
「我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也會找人幫忙,即便你沒有時間,也有其他的朋友,遇見危險我會報警、會打 120,所以安心訓練,不要總惦記著我怎麼樣。」
沈戍沉默了一瞬,雖然他很想說些動聽的類似於自己會「不顧一切」的話來,但在現實的情境裡,他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你不會覺得我不夠喜歡你嗎?」
「不會。」鄭星瀝反問,「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
沈戍頓了頓,語氣驚訝,「難道不是因為我超凡脫俗的帥嗎?」
她梗住了,「也是有這個原因。」
得了誇獎,他嘿嘿傻笑了兩聲。
「還有就是因為你閃閃發亮。在你騎車的時候,跟我介紹自行車的時候,毫不掩飾說自己夢想的時候,是我最最想要成為的人。」她誠實坦白自己的想法。
不是因為他想變成更好的人,是因為在他身上看見了可能,所以也想成為和他一樣,努力追尋夢想的人。
沈戍又笑了,他就知道,任憑她嘴上說的再怎麼現實,本質上來說都是跟自己殊途同歸的。喜歡不僅是因為心動,更因為他們最能理解彼此的想法,能夠尊重對方的選擇和夢想。
「你也一樣。」沈戍一字一句,「不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為了我放棄你自己的未來。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且永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管你的未來有沒有我的參與,我都希望沒有耽誤你去追逐,去蛻變成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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