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意識」始終沒能從他體內出去。
並且隨著冬日的虛弱,「意識」也開始變得虛弱。
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好像是他的身體封印了「意識」,可又好像是身體被「意識」操控著。
總之他們無法跟對方分離,變成了一種古怪的共生關係。
冬日能感受到「意識」無法脫離的驚慌,也能感受到「意識」對黑暗野獸的恐懼。
太多沉重的情緒疊加,緊緊將他束縛,幾乎要壓制住他的呼吸,讓他難受到不行。
好累,他真的跑不動了。
可是黑暗好可怕,野獸的氣味好可怕。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他要窒息了。
他渾身都在痛,四肢絲毫不能動彈,他是不是要死在這場夢境裡了——
「……日日?日日?」
「……寶寶?你醒醒?寶寶?」
終於擺脫這場壓抑絕望的夢境,呼入鮮活的氧氣,冬日睜開沉重眼皮,最先看到殷天凶凶的臭臉。
就像黑暗中的野獸走到光亮處來了。
而自己還被夢中的野獸氣味包圍著,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直衝頭頂。
冬日驚恐叫喊出聲:「——啊!不,不要吃我!」
一邊緊緊閉上眼,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非常可憐地瑟瑟發抖。
殷天:「……」
他做什麼了請問?
他什麼都沒做吧?他只是安靜地守在旁邊,明明還對孩子有所擔心啊?
嗯?
孩子就是這麼回報他的?
可以預見長大後是個不孝子的場面了,果然還是等養肥點後一口吞了吧。
冬眠無暇顧及破防的大魔物,伸手輕輕拍著小傢伙的後背:「不怕不怕,寶寶不怕……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不怕,現在已經醒了,爸爸就在這裡……」
小傢伙一直高燒不退,期間還做起了噩夢。
在床上扭來扭去,時不時囈語幾聲,呼吸非常急促,好像連氣管都堵住,下一口就要喘不上氣了。
叫人擔心又心疼。
那麼嬌小脆弱的身軀,卻承受著巨大痛苦——冬眠很想為他緩解些,偏偏什麼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只有將他從噩夢中喚醒。
結果睡迷糊的小傢伙看到殷天,又活生生被嚇一跳。
更可憐了。
「沒事了沒事了……寶寶沒事了,你看,是爸爸啊……爸爸怎麼會吃你呢,對不對?」
殷天:【會吃,我現在就能把他一口吃掉】
冬眠:【你給我閉嘴】
冬眠:【你這張臉我都不想說,以後不許湊孩子這麼近】
殷天:……
冬日聽清了冬眠的聲音,漸漸開始清醒。
只是嘴巴仍舊迷糊,可憐兮兮地說道:「嗚……不要吃寶寶,寶寶不好吃的!」
冬眠又沒忍住笑意。
這小傢伙,怎麼做到可憐的同時還這麼可愛的?
「不吃寶寶,沒人要吃寶寶……好了好了,不怕了,沒事了……」
耐心哄了好一會兒,冬日才徹底醒來。
畢竟是噩夢跟發燒的雙重疊加,能忍住沒哭出聲,他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勇敢。
「……爸、爸爸?」
「嗯,是爸爸。」冬眠摸摸他的臉頰,「剛才是不是做噩夢啦?」
「……」
回憶起夢境裡無限的黑暗,跟始終潛藏在黑暗中的巨大野獸,冬日仍覺得害怕,好像野獸的氣味還縈繞在身邊,直接從夢境帶到了現實。
殷天無視冬眠的警告,非要湊到冬日面前:「剛才夢到什麼了,喊那麼可憐,難道是爸爸在夢裡吃你?」
冬眠瞪他一眼,趕緊伸手推開:「我們寶寶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剛才沒睡醒,身體又不舒服,對不對?」
冬日還在緩慢反應中。
要只聽殷天說的話,他真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冬眠為他解釋後,他才能放心。
努力點點自己沉重的小腦袋,冬日開口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大怪獸,在追我……」
「我,跑跑跑……大怪獸,追追追……我很害怕,我不想,被吃掉……」
一個充滿孩子氣的噩夢。
大人想像不出夢中的場景,自然也無法理解這種恐懼。
只有真實關心卻敷衍的安慰:「現在沒事啦……寶寶已經醒了,醒來就沒有大怪獸了,爸爸會保護你的。」
冬日看向冬眠,很信賴地點點頭。
點完後又看了殷天一眼,眼神帶著微妙的警覺跟懷疑。
而後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拉高被子,將眼睛以下的部位全蓋住了。
殷天:?
剛才那下就夠讓大魔物心情不好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回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