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胸前越髮長的頭髮, 劉波心頭甚至冒出了想要剪掉的衝動。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冒出了一瞬便又消失了。
現在的生活他暫且覺得還算滿意,就這樣……就這樣靜靜地待著, 陪著孩子們長大,也挺好的。
只是劉波這種自欺欺人的打算, 尚未哄騙自己多久,就被沉重的現實打破了。
那日也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早上,黃媽上樓來告訴他, 說是有親戚到訪, 邀請他一同下去露露面。
劉波本就閒著無事,便抱著女兒一起下了樓。
來者是一對老人,和一對中年夫婦, 劉波見過他們, 是滕子銳的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媽。
一到客廳, 泠泠就被他們抱過去哄著玩了, 反倒是劉波的出現沒有讓這幾個人把多餘的視線投給他一分。
本著禮貌的原則, 就算是受到了「冷待」,劉波也陪坐在了一旁沒有離開。
直到午飯間閒聊時,不知道是誰突然把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
「泠泠現在已經戒奶了,趁著還年輕,身體恢復的快,孩子媽媽還是要儘快去把沒做完的手術,繼續做一下吧!」
「畢竟你現在的這個樣子總歸有點不合禮數,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孩子……」
侈侈不休的話語不斷的冒出,像是苦口婆心的勸誡不停的在耳邊徘徊。
劉波捏緊了手裡的筷子,神情恍惚的呆坐在原位,一時竟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如果這是現實,為什麼他會覺得眼前人的嘴臉那麼的噁心,簡直堪比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如果這是幻境,那為什麼掌心都掐出了血,他還是無法清醒。
「你也別擔心我們會虧待了你,你好歹也是我兩個重孫子孫女的生母,只要你把手術做了,等養好了身體後,我可以做主讓小銳和你去民政局領個結婚證。」
「到時候你們就是合法的夫妻,小銳母親留下的珠寶首飾、房產、店鋪,還有我們百年後留給小銳的股份,就都有你的一半……」
滕子銳外祖家本就是做酒店餐飲、住宿、景區開發這類暴利產業的,家族資產之豐厚業內無人不知。
既說了股份,就算是百分之零點五的股份,每年的分紅也足夠普通人眼紅了。
他們能許下這樣條件,可以說「誠意」是相當的豐厚了,一般很難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
可惜前提條件,劉波接受不了!
就算他已經孕育過了孩子,現在身體也成了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只要那東西還在,他總能欺騙自己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現在的生活方式雖然無法令他認同,但到底是在他的忍受範圍內,劉波也願意為了孩子們,清醒的在這樣的生活里沉淪下去。
他是男人!
即便長著「畸形」的身體,這也是他從小到大內心永遠認定的事實。
誰也不能逆轉他的思維,同化他的靈魂!
或許很執拗,只是於劉波而言,這是除了血親關係之外,他唯一想守住的東西了。
這也是他僅剩下的一點點尊嚴了。
可是眼前的這些人壓根就不給他一點點拒絕的機會,三言兩語間就敲定了行程,也不問問他是否心甘情願。
仿佛他們的決定於他而言,已是一種莫大的恩惠。
當一切的「主意」都決定好了後,上位者們的視線都不約而同投向了劉波。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眼,而眼神又充滿冷肅的盯著劉波瞧,仿佛只一眼就能將毫無背景的劉波看透。
隨後就用他們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眼神,一副靜候劉波對他們「千恩萬謝、磕頭跪拜」的等待模樣。
頂著這樣的目光,劉波站了起來。
他無依無靠的站在餐桌旁,視線居高臨下的,毫無畏懼的掃過在場的所有人,靜靜地與他們理所應當的視線進行片刻的交匯過後。
劉波先是語調顫抖的拜託了黃媽先帶孩子上樓,等黃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時。
他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心底里的怒火,狂躁的,一把推翻了一桌子的飯菜。
他用氣到視力無法聚焦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眼前這群動不動就要決定他人生的「老傢伙」,進而用狠厲的語氣告訴了他們自己的決心。
「做手術?除非我死,否則絕無可能!」
劉波這樣做的行為無疑是膽大妄為的,此刻的他,沒有了滕子銳全心全意的庇護,所有任性的「仰仗」,便是沒有仰仗。
他身後無一處退路,反倒滿身都是可以拿捏的弱點。
若是這群人真的冷硬心腸一些,不顧他的抗拒,強行或威脅,除了束手就擒,真的沒有一點點的反抗能力。
劉波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所以那日過後,劉波總是睡不好,經常被噩夢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