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雲夭的唇齒已經染了紅,抬起頭朝著他遞了個眼刀子,而後拿過一旁的藥粉為他灑於傷口之上,他眉頭也未皺,一動不動似乎從聒噪暴跳如雷的瘋狗,變成了一隻被抽取了靈魂的木狗。
嗯,就是那種她幼時的木狗小玩具,她還總拿著比劃,讓其為自己做膳,灑掃,說人話。後來父親買到一隻半大人高的木狗,她便常常騎在狗背上作騎馬狀。
她突然低笑一聲悄悄抬眼一瞥蕭臨,越看越像她那隻被她騎的木狗,也不知他若哪一天變得如此乖巧,給她隨意當狗,會是什麼模樣。
「你笑什麼?」蕭臨盯著她的臉,總感覺她在打著什麼極為變態的主意。
雲夭收回笑容抬頭看著他搖搖頭,「我笑了嗎?沒有吧,陛下定是看錯了。」
「笑就笑了,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他不解,而後眼神一轉再度大驚,「難不成你在笑話我?」
雲夭咬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他手包紮好,又一邊給香爐添香,一邊道:「陛下看錯了,我沒笑,我怎敢嘲笑陛下?」
「你就是笑了,我都看見了,你竟還不承認。」蕭臨不依不饒。
雲夭被他弄得好煩,翻了個白眼,承認道:「是,我笑了,就是在嘲笑陛下這麼大人了,還如此幼稚。」
幼稚?
蕭臨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接話,等忽然反應過來時,發現那死女人竟已經離開了主殿,沒有行禮,也沒有說一聲,頭也不回,毫無禮教!
「雲夭!你給我回來!」
雲夭已經走到了殿門口,聽到這話沒有轉頭,反而加快了腳步,裝作未聽見模樣,直接離去。
她一路低頭笑著走回自己屋子,關上門後,周身安靜下來,才終於收回笑容。
他竟喜歡她?究竟何時開始的?
……
晨間早朝,蕭臨聽聞於瞻入獄後仍是執迷不悟,帶著下面官員怒罵妖女禍國,吵吵嚷嚷。
他大怒將書案上的硯台用力擲出,冷然道:「既然如此,那便全殺了!」
宇文太尉站在下方立刻抬頭,本是站在中立,不偏不幫的他終於上前勸諫道:「陛下不可!若是如此,天下定口誅筆伐!貴族勢力集結造反……」
蕭臨滿不在乎,盛氣凌人道:「朕會怕那群只敢動口的人?如此甚好,那朕便先從於瞻下刀,五日後,將於瞻至菜市口斬首。朕便是要讓天下人都看看,此番殺雞儆猴,就是告誡他們,惹怒朕的後果!任何人敢嚼舌根,就算是中書令,朕照樣殺!」
宇文太尉還想勸,可是見蕭臨已經走火入魔,什麼都聽不進去,最終閉了嘴。
雲夭在接到宇文太尉傳信之時,是在早朝結束後不久。她看著手上那封信,沒有太過猶豫,先讓徐阿母回信後,才離開玄武殿往尚儀局而去。
此次私下見宇文太尉,她並不想讓蕭臨知曉,可為了不讓監視自己的暗衛起疑發覺,只能在尚儀局這樣宮女雲集的地方。
到達尚儀局時,江雪兒立刻上前迎她,滿是擔憂地慰問寒暄,而後湊到她耳邊壓著嗓子道:「雲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雲夭頷首「嗯」了一聲,轉頭掃視一圈身後,並不知曉暗衛藏在何處。沒有過多搜尋,她便將頭轉回,同江雪兒一同入了室內。
進入一間暖室,四周皆堆滿了宮內用書籍,宇文太尉坐在墊子上假寐,直到雲夭關上門上前,行禮後坐下,他才慢慢睜眼。
雲夭看著他,率先開口道:「宇文大人今日前來,是為了妖女干政禍國一事吧。」
宇文太尉不疾不徐,先抿一口茶盞中熱茶道:「今日早朝之上,陛下下令斬首中書令於瞻,其余官員在那之後若還不改口,便一同問斬。」
「什麼?」雲夭有些震驚,「真是越來越荒唐,於瞻身後所代表的是東部洛陽方的勢力,此番難道不顧慮是否會惹怒那邊?」
宇文太尉垂眸道:「說實話,陛下,並非一個明君,如今誰去勸諫都無用。可陛下畢竟是君主,此事的關鍵還是在雲姑娘身上。」
雲夭神色有些發冷,想到太極殿前那一幕,諷刺道:「這真的是天道嗎?就因為我是一介女流,雲家罪女,曾經所有功績都可被一句女奴干政磨滅。我真的很想問問,我是殺人?還是放火了?這世間就這般容不下我。」
宇文太尉自顧自喝著茶,沒有說話,雲夭便繼續說著:「我一直以為,只要不成為後宮中以色侍人的女人,只要將命運的發展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切都將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