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她正要離開,卻注意到書薇的手輕輕動了動。
她愣怔了一瞬。
緊接著。
病房內,一道極為尖銳的慘叫聲穿破了深夜的寂靜。
書薇像是看見……或是夢見了一些恐懼的無法接受的東西,她整個人像弓一般彈起,劇烈地掙紮起來。
病床上發出一陣陣悶響。
空蕩的走廊上迅速響起一陣腳步聲。
醫護人員已經趕過來,謝靈看見他們衝進去,幾個人一起控制住書薇,將她按住,她還在尖叫,他們拼命地按住她,死死抓著她的手,將針劑刺進去,推藥,然後給她穿上約束服,將她綁在床上。
書薇像一條砧板上的魚,用力地掙紮起身,卻被強硬地按下去。
這場掙扎持續著,直到鎮定劑生效,她才慢慢安靜下去。
病房內重新歸於死寂。
醫護人員們像是鬆了口氣,終於鬆開她,離開了病房。
整個過程熟練到如同進行過很多次。
謝靈全程看著,看著她掙扎、反抗,看著她像一條想要呼吸的魚,被按在陸地上,聽著她尖叫過後嘶啞的嗓音,最後沉睡。
不再有任何的反應。
走廊上雪白的光自上而下打在人身上。
冰冷、眩暈。
還有消毒液的氣味。
四周安靜。
這一刻。
她希望遭受這一切的不是書薇,而是她自己。
第76章 「哥哥,你怎麼現在才回……
但很可惜。
一切都在發生。
並且已經發生。
不可挽回。
謝靈回到家裡是幾乎是恍惚的,高三生放學得晚,阮姨和裴叔已經知道且習慣高三學生的作息,所以並沒有特意等她回家,但會備上一些水果牛奶,讓她可以補充能量。
她推開房門,背靠著門板,過了很久,才慢慢滑下來,抱著膝蓋。
在這片安靜的漆黑里,本能反應先一步讓她開始驚懼。
可她無暇也不想再去讓光充盈視野。
沒有光的黑暗是無限的。
也是狹小的。
創傷應激並不以人的意志而消失。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身體慢慢地不受控制地戰慄。
可她卻沒有動。
她放任自己痛苦、恐懼。
這樣,會讓她好受一些。
也許就可以替代書薇痛苦。
即使這不會幫到書薇任何一點,是幼稚的無用的自我犧牲,是沒有意義的自虐行為。
可是理智知道這一點,情感卻並不能被說服。
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稍稍減輕那壓在身上的沉而厚重的雪。
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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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延和帶著一點涼爽,沒有了夏季的炎熱,一陣陣清風襲來,學生們也換了春秋季的長款校服。
書薇沒有回學校,但謝靈還要上學,出了這樣的事情,學校當然不會單獨拎出來處理,那不太合適,但要完全當做沒有發生也不太現實。
當事人之一是學生會會長,而另一個又是學校里最大捐贈人的女兒,當然要小心謹慎地處理。
何況帖子雖然第一時間封禁了,但影響卻不小,瀏覽量高,又有不少人敏銳地嗅到氣味,早早截圖留存,如今私底下的討論聲也不算小。
尤其是最大的當事人請了病假,遲遲沒來。
又剛好是這個節點。
無形之中仿佛坐實了「罪名」。
謝靈走進教室,原本嘰嘰喳喳哄鬧的教室忽然一靜,那些若有似無的目光無聲地落向她。
目光。
從前這些於她而言是早已經習慣了的東西。
像她這樣驕傲的人,站在雲端之處,當然會有許多人仰望注視。
可卻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一雙雙的眼睛,投來的一束束目光,好似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兜頭罩了下來,無所循形,無處可逃。
那些審視的目光像一把尖刀刺向她。
她甚至一時之間無法分清,審判的罪名究竟是什麼,是她辜負了書薇,是她辜負了哥哥,還是她辜負了阮姨、裴叔、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