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姨姨……」
沈姨皺著眉頭,「叫什麼叫?想吃就自己拿。」
「謝謝沈姨姨!」
得了糖,小孩立馬歡天喜地,仿佛把片刻前的危機全都拋之腦後。沈玉英見酈羽還是那副恍恍惚惚的模樣坐在床沿,嘆了口氣,拿著另一個沒打開的布包走了過去。
那布包里的是一雙手工納底的新布鞋,針腳細密,看上去能穿很久。
沈玉英拿下巴指了指,「你試一下,看合不合腳,不合的話娘給你改。」
可酈羽半天都垂著頭不為所動,沈玉英莫名其妙。
「沈小雨,你發什麼呆?我說換鞋!沒聽到嗎?」
「娘……」
酈羽緩緩抬起頭。
說是嫡子,但他九歲時沒了母親,也從未在父親那裡得到過一絲垂愛。祖父酈融是他最最在乎的親人。
見酈羽雙手捂著臉,像個小孩一樣哭得稀里嘩啦,沈玉英束手無策。
「你好端端地又哭什麼呀?我現在也沒打你吧?」
「娘,你就放我出去吧,我想家,我想家啊!」
而一見他哭,本來得了松子糖,正開心著的懷樂也忍不住了。丟下糖果,靠著酈羽哭聲此起彼伏。
「姨姨,我和阿羽一樣,我也好想王府啊……」
沈玉英實在是被兩人湊在一塊哭得煩了,最後,將布包下面壓著的東西重重地摔了出來。
「行了行了!別哭了!兩個沒出息的東西……小雨,你來看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第9章 他的鳳君
花了二十貫買回來的夫郎,當然不是他這般哭個兩聲就能願意放走的。
好歹自那日之後,沈姨對酈羽的惡劣態度就收斂了不少,最多時不時罵上幾句。
不過酈羽想,主要是因為那撿來的小孩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姜懷樂心情好或是有事相求時,就會追著沈姨後頭,親熱地叫她姨姨。若是被踩了尾巴惹到炸毛,就乾脆臭著一張臉直接喊「壞婆婆」。惹得沈家這段時間總是雞飛狗跳的。有人分散注意力,沈姨便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總斥責酈羽了。
他也能像現在這樣,趁著朝陽尚未從山頭探出,心平氣和地坐在院子裡。
酈羽用手掌撫平了紙張,小心翼翼地把硯台捧了出來,將煮開後又放涼的淨水緩緩注入硯台上,輕輕向下按著墨錠緩緩研起墨來。
這些紙墨筆質感一般,雖不及他以前用的那些珍物趁手,但也足夠用了。酈羽從沈姨那收到時,依舊滿心歡喜。
他重新執起筆桿,熟悉卻又陌生的姿勢讓他整個手腕都在微微顫抖。
他首先歪歪扭扭寫下的前兩個字是自己的名字。
【酈羽】
【雲京城人】
【年二八】
筆鋒到此處時,遲遲未抬起。片刻後,他便在那「八」字旁邊寫了個大大的「疑」字。
【其祖父太傅酈融三朝元老 鞠躬盡瘁 忠義無雙大雲社稷棟樑也】
【其父酈昀 少時紈絝 不孝不忠終生未有建樹至開元二十一年草草歸天 】
【其母杜氏若瀾 名門貴女才情卓絕 然遇人不淑時年廿九…】
酈羽還沒寫完,身後突然響起迷迷糊糊的聲音。
他一回頭,果然是懷樂邊哈欠邊揉著眼睛,「阿羽,怪不得我醒來見不到你呢,原來你在這裡。」
「嗯,怎麼了?」
「阿羽,我想尿尿……」
酈羽嘆息,緩緩放下筆。
「這天都快亮了,就不能自己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