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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挨得近,鄭素的鼻息快噴到他臉上。李寒胸口一松,鄭素已將他放開,目光複雜地上下打量他,咬牙切齒道:「你怎麼都是青門出來的。阿舅悉心教誨,你不光忘恩負義,還想做董賢、彌子之輩,辱我青氏門楣嗎?!」

李寒回過神般哦了一聲:「你說這事。」

他拍拍鄭素肩頭,神色十分無奈,「鄭涪之,你也老大不小了,腦子是個好東西。守崤關九死一生,你怎麼活到的今天?」

鄭素擰眉看了他一會,突然道:「你勸天子開關放魏人,你說魏民也是梁民。李渡白,諸侯並起,尾大不掉。他們早就不是梁人了。」

李寒不料他語及此處,長嘆一聲,說:「你相信嗎,最後會無魏、無瓊、無秦,甚至無齊、無梁,沒有南國北國,沒有故鄉他鄉,甚至沒有天子庶民之分。到時候,異姓他氏,俱是兄弟;別國另族,皆為親朋。王子與屠戶同起坐,皇女與寒士通嫁娶。優伶不作玩寵,乞丐可入學堂……人不再有高低貴賤之分,你我的位置,乃至陛下的位置……」

「無由血統,能者居之。」

鄭素聽過類似的話,從另一個人口中。那人說出這話時李寒叩拜了他,那人試圖踐行這話時李寒背叛了他。李寒說:十年寒窗,不容試錯。我為諸生鳴不公。

鄭素回過神。他和李寒交鋒太久,早早摸清他詭辯路數,揪著一點不放:「無秦,天子做得到嗎?」

李寒反問:「『生年逾百歲,黃粱亦何曾?坐飲桃花水,辭巒謝長生。』我雖這麼寫,但我真的能活百年嗎?如長生道在我面前,我真的可以推辭嗎?」

不等鄭素回答,他便一牽嘴角,露出一雙虎牙:「所以說,人要有遠慮,但不要杞人憂天。有的事,早就有了答案;有的人,早就有了結局。還是先哲說的好:生年不滿百,行樂需及時。」

他又拍了拍鄭素肩膀,順手柄韁牽過來,上馬就跑了。大庭廣眾,鄭素絕對不會追他。

他們心知肚明,李寒的話術繞不暈鄭素,他總能單刀直入。而鄭素沒有再問,是因為他知道,如果李渡白不想說,他們這樣無休止地耗上一天一夜,哪怕一生一世,他也撬不開李寒的尊口。

後世許多人評價,李寒像個可惡的預言家。但無秦一事,天子究竟能否做到,他到底沒有回答。

第54章 四十九除夕

要過年了。

秦灼這念頭第一次冒出來,是秦溫吉的軍報到時,馬頭多掛了只燈籠。

他翻開摺子瞧了一會,「又催我回去?」

「南魏各州基本歸順,姓朱的宗廟也就倒了。段氏的軍隊也囤在那邊,兩家到底怎麼分,還得你來拍板。」陳子元看著他身形,清了清喉嚨,「自然,肯定得等我大侄兒出生。」

秦灼沒說話。陳子元站了一會,突然一拍腦袋往外走。不一會又跨進門來,手裡多了一盞大紅燈籠。

「快過年了,溫吉叫送的。路上晝夜添油,蠟燭沒滅過火。」他捧到秦灼面前,珍而重之,咧嘴一笑,像個毛頭小子。

「家裡第一盞燈。哥,紅紅火火,歲歲平安。」

***

除夕夜又下了一場雪。

南秦大小節慶都要上燈。門前明紙燈籠積了雪,倒像一雙玻璃燈。

李寒剛下馬,便聽見噼里啪啦的炮竹聲響,紅屑和白煙爆成雲朵,望之便暖上心窩。他還不待捂耳朵,便聞嗖地一聲,一支羽箭擦面飛來,刺在門板上。

門上掛著幅惡獸圖,那支箭射得極准,正釘住它的血盆大口。

羽箭刺得深,李寒使些力氣才拔下來,笑道:「犄角,利齒,形如虎,青鱗鐵皮,這是凶獸『夕』的畫像。大年夜雖叫除夕,但還保存著『射夕』風俗的,南北之間也只秦地。秦高公以武功得封十五州,至今九世,無一代有輟。」

說罷,他拱袖道:「大君好弓法。」

庭間燈火通明,群燈如日,一片金紅的汪洋。除宮燈外,多做花鳥形狀。秦灼正將弓放下,接了盞兔子燈在手,對他笑道:「別貧了,不冷嗎?上來吃飯。」

二人落座,李寒這才仔細打量秦灼,心中暗暗吃驚,忙問道:「大君氣色……何以至此?」

秦灼笑了笑:「這也是我要與你商議的事。」

這段時間以來,這孩子長得格外快,秦灼身上已經顯得很了,人卻瘦得厲害,臉也凹了,顴骨也突了、眼珠也灰了,面上沒有半絲血氣,活脫脫像一場大病,只精氣神倒還行。

秦灼給他倒了點酒,說:「昨日結結實實鬧了一場,倒沒有血。但阿翁說,保不到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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