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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即將觸到嬰兒鼻尖時,她後頸猛地一疼。緊接著,一雙手將襁褓搶了過去!

是行宮一個蒔弄梅花的丫頭,叫梅香。阿雙給她分過糕點,她道謝也靦腆,年輕又羞澀。

阿雙眼前一黑,重重跌在地上。

那雙手將襁褓高舉起來。

兩眼發花間,她似看見不久前的梁宮之中、弦鼓聲里,戲中皇帝要摜下襁褓的手。

最後一個鼓點落下。

突然,她耳朵被濺了血般,聽見極其真實的「撲哧」一聲。

梅香瞪圓了眼,眼看胸前長出一尺長的劍尖來!

是秦灼的劍!

她身後不遠處,秦灼詐屍般從榻上爬起來。他整個人泡在血里,神情駭人得如同厲鬼。

就在剛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擲出靴邊寶劍。

撲通。

見那具懷抱嬰兒的屍體倒地,秦灼的迴光返照也結束,直直從榻上栽下來。

阿雙的最後意識是一道聲音。

是襁褓墜在她身上時,驚出的一聲啼哭。

***

陳子元揭開襁褓看了眼,皺了皺眉頭。

太小了。

他沒忍住問了句:「能養活嗎?」

鄭永尚嘆了口氣,擰了帕子給秦灼擦臉,在水裡一涮,又攥了一盆的血。他道:「小殿下臟器發育不好,得仔細養。最要緊的還是怕胎里落了病。」

他回頭一看,一疊聲道:「窗戶開著縫,孩子不能受涼,快合上!」

陳子元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將襁褓裹好。正見鄭永尚低下頭,耳朵靠在秦灼嘴邊。

他沒見鄭永尚再動作,便追問道:「他要什麼?」

鄭永尚唉了一聲,眼睛連連眨動,落了一滴淚。

陳子元心裡一緊,忙快步上前半跪在榻邊,急聲道:「大王,哥,你要什麼?」

秦灼已換了身乾淨寢衣,被衾上蓋著那件黑狐狸,又發了低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見他過來,竟把眼扯開一條縫,一隻手顫抖著握他小臂,拼盡全力地、輕聲地叫:「蕭、重、光。」

陳子元渾身一震,隨即聽秦灼變了調子,含混著哭腔,貼著他耳朵一字一句哽咽道:「蕭重光……」

「我……操你大爺……」

陳子元跪在他面前一聲不吭,哐地一拳砸在榻上。一旁嬰兒也驚地哭起來,但聲音微弱,還不如貓叫。

陳子元擦了把臉,當即踹門出去,從外殿椅子裡提溜起李寒就喊:「姓蕭的呢?!操他媽的什麼時候回來!」

鄭素正準備給李寒正骨,手掌還在他肩頭,立時雙目一眯,將劍拔出一寸。見那人右臂背在身後連連擺手,鄭素看他一眼,還是還劍回鞘。

李寒叫陳子元拎得腳跟離地,顯然被扯痛了,嘶了一聲道:「子元,現在當務之急是大君安危。不是約好的明天嗎,怎麼突然提前了?」

「你他媽問我?」陳子元怒道,「你他媽當生孩子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說哪天哪天,定哪個時辰哪個時辰?!」

蕭恆不在,李寒只得擔了他該受的怒火。不過是為君分憂,頂多是為國捐軀,且得很假以辭色地賠笑道:「不敢,不敢。」

「大王今早脈象本來不錯……可看了西邊來的一封信,直接見了血。」

眾人聞聲看去,見阿雙脖頸青了一塊,拿著一張拆開的信箋從裡屋走來。

陳子元將李寒摜到一邊,一把將信奪過來。李寒沒叫鄭素扶,自己就站穩了腳,也忙伸脖子去看。只瞥了一眼,立即將信搶在手中,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是梅道然的字跡。

「會暴雪,遇山坼,陛下崩。」

***

李寒口乾舌燥,不由自主又去摸嘴。鄭素眼疾手快,一巴掌給他拍掉。結果勁用巧了,直接拍得他撕了塊皮下來。

同時,李寒嘶了一聲,反覆搓著雙手,用鮮血淋漓的嘴唇說:「假的。」

鄭素看著他的小動作沒說話。陳子元握著信,看了眼內殿,又扭頭看他。

「陛下信件只送到我處,由我親手轉呈大君。這封信來的蹊蹺,是其一;無時間,無地點,語焉不詳,是其二;倘若社稷不幸,陛下罹難……梅道然卻不是個沒心肺的,大君臨產在即,他不可能發到行宮來,是其三。」李寒問,「送信人可拿住了?」

陳子元搖搖頭。

「為今之計,還是先找到送信人,將魏人清掃乾淨。這事鬧得太大,必得三司會審,真把大君懷娠一事牽扯出來,恐怕太過棘手。」李寒略作思索,「我一定料理妥當,請大君莫要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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