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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童仍死死抱住他,哀聲道:「大君還是回去吧,陛下說得明白,從此……不必再見了。」

「不敢!在下封號已廢,擔不起大內官一聲大君!」

秦灼到氣頭上牙尖嘴利,但這一句出後,胸口便錐心地疼起來。他盯著殿門,聲音漸漸低下去,「蕭重光,當初是你先說的、你他媽的逼我和你好!你說你好好對我,你就是這麼對我?說好是你好,說斷是你斷,你真行啊……」

他脊背突然斷了般,整個人塌下來,顫聲道:「我不怕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又怎麼樣,我、我……」

我敢和你一起死啊。

殿中寂靜,仿若無人。

秦灼彎下腰,大口喘著氣。阿雙也匆匆趕來,撲通跪在他腳步,泣道:「大王,咱們回去吧,咱們回家去……」

秦灼不答。

不知過了多久,他抹了把臉,直起身,繃緊聲音道:「好,蕭恆,你聽好。我這次走了,就再不回來了。我不會給你奔喪,不會給你戴孝,你下葬的那天我和我老婆入洞房!我要是再回長安,就讓我立死不歸!你聽清楚了嗎?」

殿門緊閉,無人應答。

秦灼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跨出門檻時阿雙趕忙扶他一把,這時,他聲音才露出一點異樣:「找、找阿玠,我們走。」

***

巳時三刻。

秦灼下馬時被絆了一跤。祭台近在眼前,只有一園之隔。

他快步衝去,同時,他聽見了鐘聲。

秋祭開始。

祭台是一座露台,外有兩層白石欄杆,再往下,是天子衛、東宮衛、著各色冠服的禮官。他們已經跪倒稽首,不遠處,應有禮誥誦讀,天邊如有哞聲。

台上,一個人影轉過來。

秦灼直截截地釘在原地,睜大眼睛,似乎能看清他的身形。

著袞衣,踏朱舄,冕前珠簾垂落,那人持圭而立。

太子正在接受祝頌,傾聽神旨,代理天子祭祀上蒼的聖職。

那是蕭玠第一次行使君權。第一次,不因降生和疾病,正式加載史冊。

意識到這個,秦灼一顆心像被鑿開窟窿。

他不能帶他走了。

臣工俱在,他貿然闖入,只能讓蕭玠回到身世狼藉的尷尬處境。那傳言和史載中,蕭玠甚至會成為雜種和妖孽。他不能毀了他。

這麼一會,陳子元已收到消息,帶著轎輦追來,正見他立在當下,立在秋風中央,離太子只有一道宮牆。

他忙躍下馬背去拉秦灼。秦灼一動不動,臉仍向著前方。

陳子元不知說什麼,憋了半天,只叫出一句:「大王。」

好久,秦灼才回過神般,用疼得顫抖、倒吸冷氣的聲音說:「子元,他拿兒子算計我,他這麼算計我。」

陳子元看出他崩潰的徵兆,給他捋著脊背,緩慢道:「大王,你一聲令下,我把人給你搶出來。」

秦灼卻說:「不了,再站一會吧。」

陳子元默然片刻,「東西還收拾嗎?」

秦灼搖搖頭。

陳子元問:「弓呢?弓也不要了?」

「給阿玠吧。」秦灼說,「我多少得給他留點什麼。」

落日弓非秦君不得持。陳子元卻沒有反對,注視他一會,問:「那小殿下。身邊呢?到底,得有個自己人。」

秦灼還是沉默。

這時傳來一陣裙裾窸窣聲。阿雙從馬後走上前,對秦灼跪下叩首,說:「妾願意留下。」

陳子元道:「你想清楚,你留下,再不可能回去了。」

阿雙早年跟隨秦溫吉出質長安,後來便同秦灼奔波流離。她的爺娘兄弟俱在南秦,常年聚少離多,回鄉是她一直的渴望。

她靜了一瞬,頭埋在臂間,泣道:「殿下還小,妾願意留下。」

撲通一聲。

秦灼後退一步,撩袍對她跪下。

阿雙大驚,忙要攙他。秦灼卻死死按住她手臂,盯著她道:「丫頭,你聽我說。我有事相求。我求你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顧他、愛護他。這份恩情,功名富貴沒法換。我會贍養你的爺娘、安置你的兄弟,待他們如同親人。阿玠沒有阿娘,你就做他的阿娘,以後有什麼難處,我求你,把他護好了。」

阿雙哭道:「妾知道,妾守著殿下,大王放心就是。大王要好好保重,妾無法服侍左右了……」

秦灼拍拍她的手臂,不再說什麼,由陳子元攙扶著,正要登車。一隻腳卻沒踩穩般,劇烈晃了一晃。

突然,他掉頭跳下,向祭台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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