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結果連秦灼都沒料到。
他既然打定這場要輸,又何必爭勝替曹青檀比試?
秦灼沒想明白,台前判者已招旗喊道:「旅帥杜宇勝——」
勝負即定,虞山銘卻突然從妃榻上站起,眯眼查找什麼。
秦灼追著他目光望去,見高台三丈外,刺地的環首刀被一隻手拔出來。
那隻手扣一枚銅護腕,往上是黛藍勁裝,肩掛褡褳。再往上,則面若斧鑿,眼如桃花。
來人生著一副浪子風流面,兩眼吊兒郎當地掛著笑。
他步子邁得輕快,落在沙石間卻不留腳印。他一來,吵嚷聲也漸漸止息,所有人皆舉目看他。
他卻徑直走到曹青檀跟前,從腰間解下個酒葫蘆,咬下塞子說:「頭一碗猴兒釀,師父先吃著,吃完我做東,給道生接風洗塵。」
接著,他挎刀走上台,一把將阮道生攙起來,邊將環首刀掛回他腰間,邊說道:「聽說有人欺負我師弟啊。」
杜宇說:「就等你了。」
判者見狀,再度揚旗喊道:「金吾衛旅帥杜宇,再試金吾衛旅帥梅道然!」
梅道然笑了笑,右手鬆開阮道生,從腰間拔出刀。
第152章 九 良藥
梅道然試斗結束時,曹青檀空了酒葫蘆。
他也沒多停留,拜見長樂夫婦後徑直背阮道生回了值房,找著他的床鋪,先皺眉問:「你就蓋這點東西?」
床上只有一床薄被,他伸手一探,只覺冰冷如鐵,話已出口便恍悟,「杜宇管著你們?」
阮道生勉強一笑,「屋裡暖和,我還嫌熱。」
梅道然面色鐵青,沒再提這話,輕輕將他扶在床上,擺開家什給他上藥。
阮道生將上衣脫去,露出滿背青紫淤痕,有些尚未結痂,仍洇出斑斑血跡。梅道然拈燈瞧了瞧,又虛握手掌按了幾下,笑道:「只傷皮肉,未動筋骨,一瞧就是師父的板子。」
阮道生也笑道:「師兄明察秋毫。」
梅道然絞乾帕子,邊給他清創邊嘆了口氣:「你別記恨師父,他是疼你。」
不料阮道生淡淡道:「我曉得,師父手底下有準兒。不搶先責罰,杜旅帥那邊罰得更重。」
「何止,杜宇和我向來不對眼,你若登台試斗,只怕要當場廢了你。現在帶了新傷,掛刀認輸也不丟人。」梅道然聽見開門聲,頭也不回,「是吧師父?」
曹青檀邁進門,放了酒肉在桌上,臉卻沉著,「管他幹什麼?平常掂量得那麼清,今天非要爭這口閒氣,活該。」
梅道然嘖了一聲,「話也不能這麼說。道生剛挨了您好一頓抽,為了替您爭這口『閒氣』差點把小命爭掉,您不夸一句,淨排揎。」
曹青檀怒道:「我瞧就是抽得忒輕,就該直接抽死,送也是送在我手裡,沒便宜別人!」
梅道然哈哈笑道:「您內外親疏分得挺清楚嗎。」
曹青檀唬道:「找鞭。」卻連鞭子都沒摸。
梅道然從手心搓開白藥,沒顧阮道生的外傷,直接上手推揉。冬天不化膿,淤傷也不嚴重,但梅道然一上手就摸出他筋骨的舊傷,不及時料理有大毛病,邊給他捋背邊說:「小小年紀,活到現在就是大幸。」
阮道生一聲不吭,梅道然也不多問。曹青檀從桌邊立了一會,還是走到床邊來看。
梅道然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玩笑道:「你小子挺有氣量,我要是挨這一頓揍,一個月不給他打酒。」
「師父官在司階,是個文職,我任職第一天去街上循行,師父其實本不必去。」阮道生悶悶道,「師父是為了照看我。」
「別往自個臉上貼金。」曹青檀輕輕給他一個腦瓢,靜了一會,還是說,「不管想做什麼,要有命。」
阮道生應了一聲。
曹青檀看著梅道然收束,忽然問:「沒受傷?」
梅道然意識到他在問自己,笑著答:「哪能。」
曹青檀給他遞了塊帕子擦手,「并州那邊如何?」
「鬧得厲害。」梅道然神色有點疲憊,「領頭鬧事的叫韓天理,手無縛雞之力,并州酸秀才一個。地方上報說他巧言詭辯,煽動叛亂,牽扯的還是十幾年前的一樁舊案。」
「舊案?」曹青檀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