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老頭子應該是真有些能耐的。否則也很難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五號街區安然立足。
剛進診所,藺寒時沒直說自己懷有身孕。
但沒兩分鐘,老頭自己就看出來了。
老頭倒沒什麼震驚的表情,只說很久以前也遇上過一兩次這種情況,後來還是他接生的呢。
然後便按部就班替他看診。
說到這,藺寒時就知道,這醫生老頭是個精明的。
男人懷孕這種怪事,只可能是再分化後的結果。憑他的本事,顯然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啊……」樓上傳來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藺寒時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老頭子這時倒是耳聰目明的,漫不經心道:「樓上啊,是個脫]衣舞廳。一天到晚什麼聲響都有……你要是等得煩了,也可以先上去看會子。」
藺寒時不接話。
若非必要,他不想多說一個字。
假若他此刻上了八樓,就會看到那個他一心要抓的女人,正把這裡攪個天翻地覆。
【八樓。舞廳。】
「大小姐、姑奶奶、女菩薩,您饒了我吧……」被五花大綁的舞廳老闆,現在很想跪下來,但身子被捆得像個馬上要被宰了的生豬,他只能哆哆嗦嗦賣口乖:「您想要什麼,不管多少錢,我都給!都給!」
舞廳老闆是個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一雙看著精明的三角眼,長得肥頭大耳,皮膚粗糙又油膩。但一口牙齒倒是意外白淨,看來並不抽菸。
他身上沒什麼攻擊性,應該是個最普通的B。
他剛剛才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砍了一隻手,還沒逮住人,現在又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五花大綁捆在舞台的鋼管上。
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巫螢晚手裡把玩著一根香菸,菸蒂上還有一個黑色的英文logo。她慢條斯理道:「放心,我不要錢……」
「誒這……」胖老闆臉皺得像個毛線球。
不要錢的人,才不好辦吶。
巫螢晚將指尖的香菸點著,送到胖老闆嘴邊,「別緊張,先抽根煙。」
胖老闆似乎很抗拒抽菸,縮著脖子往後仰,「不用不用……」
巫螢晚無害地笑了下,把燃著的菸頭摁在他的臉頰上,燙得他瞬時整張臉都充血、發紅。
還沒等胖老闆緩過來,她又點了一支新的香菸,塞進他的半截斷肢里。
燃燒的菸頭,將那些血肉模糊的人體組織,燒得一股焦味,痛得胖老闆五官扭曲,連連哀嚎。
巫螢晚掃了眼他的斷肢,打趣般評價:「還是新鮮的,你仇家不少。」
「不知道……是哪個狗雜種……」雙重劇痛疊加在一起,讓胖老闆看起來面目猙獰。
干他們這一行的,有仇家再正常不過了。
可沒想到,他一晚上連遭兩次大禍!
再忍忍,他的手下已經找那邊的人來救他了。
等脫身,他一定要把這兩個狗雜種抓回來,千刀萬剮!!
【七樓。診所。】
「男人懷孕,可比女人懷孕辛苦得多。看你的長相穿著,不像是苦孩子,卻非要吃這個苦,必定有你自己的原因。總之,記著好好保護自己,別讓肚裡的孩子跟著你受罪。」
老頭子說話的語氣,慢悠悠的,聽起來倒真有幾分醫者仁心的意思。
藺寒時拿藥的動作一頓,低著眉眼,沉默。
這些話,沒有其他人對他說過。
「我檢查過了,胎兒沒什麼問題,腹痛可能是你太緊張了。」
「孩子有四個月了,但很小,所以你還沒怎麼顯懷。男人懷孕比較特殊,整個孕期肚子都不大,你以後記得換寬鬆些的衣服,別給人看出來。」
老頭子絮絮叨叨地叮囑他孕期的注意事項,還不忘提醒他:「雖然已經過了前三個月,但最好還是要禁一下夫妻事。對方騎你時萬一壓到胎兒……」
「收診金。」藺寒時打斷他。被高高豎起的衣領遮住一半的耳朵,微微泛紅。
桌上擺著一沓,遠超正規醫院診金的現金。
還有……一隻屬於男性的、略顯肥厚的手掌。
很顯然,這是張揚威的斷肢。
怪老頭定下規矩,上門求診的,除了要支付高額診金,還要帶上一隻手。
什麼人的手都行。
好人、壞人,親人、仇人,老人、小孩……都可以。
妙手仁醫,卻最愛銅臭味和血腥味。
這就是五號街區的賽博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