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朝外逃去的、義無反顧沒有回頭的巫螢晚。
當年,巫螢晚一夜間突然喪失了超S級精神力。
族長大人為了懲罰她的無能,將她幽禁在一間只有黑暗的房間內。
那裡沒有光明、沒有時間流逝、沒有食物和水分,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黑暗沒有盡頭。
恐懼也變得越來越張牙舞爪,幾乎要將巫螢晚吞噬。
被幽禁了不知多少天后,她的身體已經到極限。
彈簧被壓縮到極致,也該迎來觸底反彈。
族長大人就是要撕碎她的希望,將她逼入絕境。
他要她自我拯救,要她做自己的救世主,重新喚醒體內突然沉睡的超S級精神力。
可是骨凌刀提著劍,鮮血淋漓地闖進來。
刺目的光明,從少年單薄的背脊後透過來,映在巫螢晚瀕臨絕望的瞳孔之上。
她體內即將爆發的超S級精神力,又被壓抑回去。
之後才有了她重傷出逃,失憶後遇到奴隸藺寒時的故事。
「被關在那個黑房間裡,其實我想了很多。先是想族長大人為什麼要生氣?我明明什麼也沒做,為什麼他要那麼嚴厲地懲罰我?難道就因為當發現精神力消失的時候,我偷偷笑了一下嗎?」
「很快,我開始害怕,害怕他永遠不能消氣,我就永遠也不能出去。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怎麼凌刀哥哥還沒有來救我?我想不到別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巫螢晚將視線投遠,望向藏在遠處的藺寒時。
這樣遠的距離,她甚至看不清他的面部輪廓,她不確定他能不能聽清。
可巫螢晚卻能想像他聽到這句話時,那副嫉妒、扭曲又痛苦不已的表情。
藺寒時也確是如此。
這一切,他早已從天之眼中窺到了真相。心如刀絞。
「可恐懼的心情,持續了沒多久,我就開始變得失望和喪氣。族長大人沒有來,你也沒有來。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但我想不出答案。」
「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失望也變成了絕望。我突然開始思考,為什麼我要指望你來救我?別人不行嗎?」
「我想到了很多人。可他們都害怕族長大人。當我的精神力消失,他們甚至不敢和我說話。只能你答應過我,說會幫我向族長大人求情。我心想,凌刀哥哥從來不會說謊的。但你也沒有來……」
說到這裡,巫螢晚的神色凝重幾分,可很快眉眼又舒展開來。
「等待的時間太漫長,希望一點一點被耗幹了的感覺,很不好受。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可我根本不會死。」
「或許那種快被消耗乾淨的感覺,不是死亡,而是、而是……要變成另一個人了。」
「可是——」巫螢晚短暫停頓後,猛然拔高音量。
「凌刀哥哥,你最後……還是來了,來救我了。我哭著跑向你,特別特別用力地抱住了,那時候唯一一個願意救我的你。」
骨凌刀的出現,讓巫螢晚即將被喚醒的超S級精神力,又被壓抑了回去。
直到在沙漠裡,小孤女為了拯救被蟲獸啃噬、命懸一線的藺寒時,而重新爆發出來。
躲在遠處的藺寒時,也同樣回憶起了這一幕。
他瞬時紅了眼眶。
當那晚他從天之眼中看到巫螢晚的過往,看到她將骨凌刀視作【唯一依賴】時,他心底最洶湧的念頭其實並不是妒忌,而是慶幸,以及強烈的自卑。
無論他是否出現,她都有人很好地愛她。
可當失憶後的小孤女,也將他視作【唯一依賴】時,他卻因為一時的自負和自以為是,辜負了她的信任與依賴。
藺寒時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來,才會變得那樣激進和孤擲一注。
骨凌刀不知何時已閉上了雙眼,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仿佛他這樣做,就可以將那些痛楚和不忍,全部咽回去。
他抱著巫螢晚的雙臂,收得更加緊。
幾乎是心如刀割般,在聽著懷裡的女孩平靜而真摯的話語:「凌刀哥哥,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想要撇下責任,不顧一切逃離血族的巫螢晚了。」
「我現在願意承擔起這個使命,不是因為這個世界有多好。而是因為很多對我好的人,很多善良的人,很多努力活著的人,都活在這裡。我希望,無論我的結局如何,你們都可以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
巫螢晚沒有刻意迴避藺寒時,仍是無比坦蕩地說:「裡面最重要的,就是你。」
時間在這一刻,忽然被藺寒時暫停。
他不顧一切衝出來,往巫螢晚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可失控的腎上腺素在體內衝擊得越厲害,他的頭腦卻莫名變得越清晰。
步伐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
藺寒時最終停在半路上。
然後折了回去,繼續藏好。
他恢復了時間。
骨凌刀只覺得心跳仿佛停擺了一個瞬間,他的頭腦中也如同亂碼的機器,猝然飄起一片空白。
思緒仿佛被人剪了一刀,又拙劣地續好。隱約帶著一絲滯澀感。
他晃晃腦袋,從巫螢晚頸側抬起臉來,看著她,想對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