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音也笑了笑,她不介意,低頭投茶,說:「元欽也抽菸。」
「嗯,他抽得比我多,我記得,他讀研的時候開始的。」愛萍一手支在茶桌上,嫻熟地點了一顆。
「那好多年了。」竹音分茶給她。
「是啊,」她有點兒嘆息,點頭,茶煙和香菸味道混在一起,一團團,雲山霧繞在眼前。「二十幾年了。」她說。
竹音笑了笑,停了一會兒,忽然語重心長起來,誠心誠意勸她一句:「這麼多年的交情,不該背後這樣說他,叫他背了黑鍋,以後還難做人。是吧,況且,本是個一試就破的謊言。」她說著,抬手給她添茶,慢悠悠地添滿,收回手來。抽菸口乾,喝口茶潤潤再說。
她隔著煙霧,拿眼睛直看她,小看了她,還小看了他們之間的這點私情。愛萍一時沒想好別的,只停在她這句話上,「一試就破的謊言」。她試過了!她原本賭她不敢試,也不會試。她找人打聽過,元欽的女鄰居,離婚離得不易,認真看看,是個和前夫的女人們打過持久戰的人,很該站在好女人的立場上,狠狠同仇敵愾一番。沒想到,她們成了對手。她以為,憑她和元欽這點時間的往來,她犯不著去試,萬一試了不行,是樁彼此都難堪的事,於己不利;試了要是行,元欽還是有婦之夫,他們這是雞鳴狗盜,跟那些壞女人沒什麼兩樣。她一看就是聰明人,不會幹傻事。
可是她,就試了。
竹音眼裡,愛萍眼袋重了點兒,發黑,是想得太多,勞了神。她替她惋惜,這麼點兒小事,算得這麼周密,老得快。況且,摻和進一點真情在裡面,那變數可就多了,可大可小、可真可假、可虛可實。叫她算錯了,真是可惜。
「你怎麼肯接這個盤?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愛萍吐出一口煙來,問。
「是個好盤啊,要不,你怎麼抓著不放呢?」竹音顧著自己喝茶,說一句實話。
「這是我的盤啊,我不放,誰也別想接。」
「沒人想接,你留著也行。」竹音聽她這麼說,覺得這位田太太真是個執拗的人,好東西寧願砸在自己手裡,毫不利己也不利人。跟大多數人一個樣。
「你試過了,還不想接?」她越說越不好聽起來。
「我試過了,你還想留著?」
「那隨我意,跟你無關。」
竹音一早猜到這人是抱著誰也別想好過的態度來的,她當年也這麼想過,人之常情,只是這手段毒了點兒,拿準了老實人欺負,還賭她傻,真是侮辱人的智商。
「跟我無關,」竹音笑著重複,以後你們吵架,可別賴上我,「那是你們家的事了,你們關著門去說,跟誰都無關。不過,元欽是不是這麼想,你問過他麼?哪些事跟你有關?他清楚麼?姓張的,姓李的,還是姓什麼!」她搖著頭,不置可否,發著疑問,只說到這兒,並不說透。
愛萍舉著煙,聽著沒動。
「田太太,不能太聰明了,把人用盡了,轉回頭來,還想重頭開始,讓人當兩次傻瓜,太不把人當人看了。」竹音抬手添最後一道茶,敬她一句:「也太把自己當人看了。」
話說到這兒,也到了送客的時候。
愛萍把菸頭碾在茶盤裡,「我一天不離,你們一天見不得天日,你沒被你老公那些小三折磨夠吧,自己也當一當,嘗嘗滋味。」
「你放心,你離不離,我們都是一樣過。」竹音語態如常:「跟你無關。」
愛萍起身,竹音坐著沒動,她很快,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
剩下的事,就不是她的事了。她仍舊坐著,忍不住回想了一遍前因後果,真是奇怪,她什麼時候生出的替人打抱不平的心來,她是赴湯蹈火歸來,萬事皆休的人吶……
不過做人嘛,隨遇而安,如果剛好遇到,認真一下子,也沒什麼!她起身開窗通風時,又這樣替自己開解。
元欽回來時,她什麼也沒說,見了一個人,一件小事而已。
他情緒很好,精力更好,入夜抱她上床,伸手摸她那天摔痛的地方,「哎呦,一碰就痛。」她蹙著眉說,難得的顯嬌氣。他故意又揉揉,她反手過來就打他,錘在他胸口。「哎呦!」換他喊痛,自己低頭看看,「你手夠重的,都紅了。」
「你手才重。」她看著他說,意有所指。
他會意,伸手解她胸前衣扣 ,拉開來看,她沒動,任他兩手攏上來,滿掌心托著查看。「還沒退,怪我不好,」他心疼地靠到她耳邊來低語,「我太久沒有,心急,以後就好了。」
「嗯。」她順勢埋頭進他頸間,喜歡他有力的手臂和肩頭,她攀著,被壓進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