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庶出,尚可一試。
范豈想為自己爭取一回。
他生平首次拋卻了讀書人的矜持,鼓起勇氣,主動開口問詢。
倘若真能有幸娶得小樓姑娘為妻,范豈身體中的血都熱了起來。
小樓。
他不禁再次咀嚼起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或許也是編來騙他的罷……
范豈念及閨閣小姐的清譽至關重要,絕不可因自己的一時魯莽而有所損毀。
於是,他言辭間隱去了諸多細節,斟酌再三後,方開口說道:「繕之,上回入貴府,於偶然間驚鴻一瞥,見到一位娘子,自此之後,便魂牽夢縈,難以釋懷。」
「某如此放肆,實在慚愧。范家如今式微,門第衰微,與貴府相較,猶如雲泥之別,我自是知曉自己高攀不上府上小姐。」
「只情之一字,最是難解,我雖竭力克制,卻終究難以自持。這才斗膽來尋繕之……只不過想問問,當日所見是府上哪位小姐?好叫我心底有個落處。」
謝漼:「我知懷逸之才,莫要太過自謙自抑,不知懷逸在何處見到我家妹妹?」
范豈:「西邊一隅,那處甚是偏僻,唯有一座小小院落孤零而立。院落後有一方池塘,已然荒廢。想來是許久都未曾有人打理過了。」
謝漼身形一頓,神色間似有思忖之意,並未即刻言語。
范豈:「許是娘子在那處偷閒,我當時亦知輕重,未敢唐突驚擾,只是匆匆一眼……是在下荒唐,竟對府上小姐有了這等非分之念,實是不該。」
謝漼看著他道:「長相為何?」
范豈一怔,腦海中只有那八個字——山中精怪,水中靈仙。
可這形容又實在太過虛幻。
范豈猶豫片刻,終是說道:「我……我記得娘子的容貌,實不相瞞,當日回去之後,我心潮難平,情難自抑,便憑著記憶,私下畫了娘子的畫像。」
話至此處,他的臉愈發紅了起來,忙不迭地再次作揖告罪。
謝漼:「畫像何在?」
范豈低著頭:「在……在我家中。」
謝漼:「懷逸如此行事太過無禮,不僅窺伺我府中女眷,竟還私下繪製未婚女子畫像,這豈是君子所為?」
范豈被這「窺伺」二字說得面紅耳赤,滿心羞愧,連連躬身:「是我一時糊塗,犯下這等大錯。還望繕之息怒,我過幾日便將畫像
取來,交予你處置。」
謝漼頷首:「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事?」
范豈:「並無其他事了。」
謝漼:「那我便先行一步。」
范豈行禮相送:「好,繕之慢走。」
看著謝漼的背影,范豈一時怔然,心中開始後悔起來。
自己今日此舉實在是太過莽撞衝動,怎就沒忍住對謝漼說了呢?
罷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等他將畫像拿與繕之,便能知小樓姑娘是謝府哪位千金了。
戌時一刻,謝漼踏入清挽院。
尋真聽說謝漼來了,立馬放下盤起的雙腿,然後手忙腳亂地把桌上散落四處的零食攏至角落,攤開的書卷和紙張逐一收攏整齊。
隨後起身,拍拍衣擺,在桌邊站定。
末了,還不忘抬手在嘴角一抹,檢查是否留有點心碎屑,
尋真摸嘴角時,謝漼進來了。
尋真連忙將手垂於身側。
謝漼掃她一眼,便徑直朝著案幾走去。撩袍,在尋真方才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尋真從月蘭手中接過茶盞,放桌上,餘光瞥見謝漼已隨手拿起桌上的《大學》,垂目翻閱起來。
上次謝漼說的十天之期,截止之日是明天。
她還以為,謝漼說讓她十天後去他院子回答那三問,期間就不會來她這兒。
謝漼:「《大學》記的如何?」
原來是抽查學習進度。
尋真:「已記下全文了。」
謝漼:「那三問呢?」
尋真:「都已有了些頭緒,還需仔細斟酌一下。明天定不叫您失望。」
其實尋真還在背范豈的答案。
范豈答得很細緻,也很長,尋真本想刪減些許,但是又怕她目前學得不深,只是略通皮毛,萬一錯刪了關鍵,導致語句不通、表意不明,反倒弄巧成拙了。索性還是照原文背誦,不出錯。
誰知道謝漼會想什麼法子懲罰她?
估計他還記著上次她跟丫鬟小廝們一起玩彈珠,說不定就是借這個機會來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