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森的。
「薄情郎啊薄情郎,你曾許我一世歡顏,如今卻將我拋卻,叫我如何咽下這苦果……」
這人繞著尋真轉圈,唱個不停,那聲音悠悠蕩蕩,似要鑽進人心裡去。
尋真不自覺隨著她的腳步,轉動著頭。
一對眼睛亮起來,有些看入迷了。
引兒也是被這女子一上來就唱戲的詭異行為嚇得不輕,勸道:「姨娘,天色不早了,咱們快些回去吧,莫要再耽擱了!」
見兩丫鬟這麼怕,尋真只好放棄欣賞節目。
起身準備走了。
尋真起身是,瞥見那人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看向那人的眼睛。
與她的目光對上一瞬。
尋真總覺得不是像月蘭說的,是「瘋女人」。
尋真想了想,走之前,從腰間掏出幾顆牛肉糖和牛乳糖,放到石桌上。
離開這座小花園時,尋真回頭望了一眼,見那女人站在石桌邊上,似乎正注視著那幾顆糖。
回到院子。
兩個丫鬟神色間仍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心有餘悸。
尋真就問:「剛才那個唱戲的是誰呀?」
月蘭:「是三爺院中的楣姨娘。」
尋真:「三爺?」
月蘭上次提過,老夫人僅育有一子,就是大爺。
那謝府其他爺,應該都是妾室所生。
尋真剛穿來的時候,月蘭就給她梳理過謝府複雜的人物關係。這謝府人實在太多,當時尋真隨便一聽,轉頭就忘了。
月蘭重新詳述。
謝漼的祖父,曾經的謝老相國,已經作古。
他一生有一妻二妾,正妻僅育有一子一女。
其中一位妾室趙氏,也已離世,她育有三個兒子,即二爺、三爺和四爺。
謝漼就是這一房的。
另一位妾室未曾誕下男丁,只生了兩個女兒,如今在府中安享晚年。
尋真總算將謝府的人物脈絡理清楚了。
說起這位三爺,論出息比不上二爺。
卻也在大理寺謀得大理寺直一職,大小也算個官員。
月蘭:「三爺房裡只納了楣姨娘這一位妾室。」
引兒:「我常聽別人說呢,這楣姨娘不知多好的前程。三爺起初對她寵愛有加,那時她的風頭一度連三夫人都壓去了呢。」
「大伙兒都說她心比天高,不知滿足。」
「想不開,便就這麼瘋了,真真是可惜了。」
月蘭點頭附和:「是啊,若她能再為三爺添些子嗣,何愁沒有安穩的日子?」
「即便身份低微,那又如何?」
「只要本本分分,多為三爺生下些子女來,地位自然穩固。」
「倘若孩子有出息,母憑子貴,往後的榮華富貴可就享不盡了。」
「可她不知足,如今被三爺厭棄,府里下人都不把她當個主子……」
話到此處,引兒扯了扯月蘭的衣袖。
月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言似乎有所不妥。
那楣姨娘的處境與自家主子有點像,那般說來,竟好似在暗指自家主子。心中不禁懊悔,咬了咬下唇。
尋真神經大條,從來沒有對號入座的習慣:「怎麼不說了?你還沒說那楣姨娘什麼來頭呢。」
是不是瘋子,還不能下定論。
古代又沒有專業的精神病鑑定。
說不定只是行為藝術呢?
搞藝術的嘛,尋真可以理解的。
那謝漼不也老愛不打一聲招呼就開始彈琴嗎?
月蘭說起那人,眼裡還有些忌諱。
楣姨娘全名容楣。
她是京中最有名的戲班子——雅樂昇平社的台柱子。
長得美就算了,戲還唱得極好。
她天生一把好嗓子,既能扮花旦,又能反串小生。
當時,不知多少富商為博她一笑,一擲千金。
可謂是名動京城、艷壓群芳。
總之就是長得好看,業務能力又棒。
尋真聽到後來,容楣被謝三爺看中,從此告別戲台,進了謝府做妾。
在土著眼中算是階級大躍遷了,那是戲文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因此月蘭和引兒都滿臉感慨。
尋真也感慨。卻是替容楣唏噓。
她來這兒也快五個月了,小妾連府都出不了。
更何況容楣。這種在某一行業中做到頂尖程度的人,都是極有天賦,且對事業滿懷熱愛的人。
她做了世家的妾,怎麼還可能再唱戲?
古代唱戲的屬於下九流。
在世人眼中,不是正經行當。
尋真有些出神地想,要是放在現代。
這可是戲曲,中華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