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與謝漼共事一年多的同僚,自是知曉他對這塊玉極為愛惜,幾乎時刻不離身,因為佩戴時
間過長,玉上繫著同心結的紅繩都已磨損褪色了。
而此刻,這玉竟不慎跌落,斷成了兩截。
謝漼蹲在地上,手指輕輕拍去玉上的灰塵。
同僚彎下身子,道:「此玉成色這般好,怎一摔就碎了?」
謝漼捏在手心,起身:「原先就碎過一回。」
同僚見謝漼神色黯然,似乎正因這玉碎而心情低落,便道,「過幾日回了都城,尋那手藝精湛的匠人修補,定能讓這美玉恢復如初。」
謝漼頷首,心中卻莫名湧起一絲不安。
回到居所,他將碎玉放在案上,尋來一塊錦帕,仔細包裹好,放進包袱中。謝漼的告假申請已獲批,再過五日,便可踏上歸程。
謝漼在案邊磨墨,取信紙,給尋真寫最後一封信。
【我五日後便可歸家,若行程順遂,約六月底至。
唯有一事,需向真兒賠罪,我於巡查河堤之時,不慎將真兒所贈玉佩摔碎,此玉已碎過兩回,又思及此玉起初是贈恆哥兒,是我討要而來,想來許是本非我之物,與我緣薄。
今欲向真兒再求一禮,望真兒親手為之,可允否?】
謝漼寫完,唇角牽起一抹笑意,腦海中浮現了她看到此信後的反應。
再望向包袱,心中縈繞的那絲惋惜,漸漸消散,這玉本就是她送給恆哥兒的,倒正好可藉此由頭,向她討要一件專為自己做的物件。
這玉碎了,他才好趁機討下一個。
如此想來,便也就沒那麼遺憾了。
而尋真這邊。
月蘭要回鄉探親,尋真爽快批了假。月蘭家不在都城,坐馬車回去,要三天。按謝府規矩,丫鬟的探親假一般是三到七天,就算給月蘭最多的假,她大部分時間都得花在路上。還好能走後門,尋真讓承安幫忙操作一番,給月蘭批了半個月的假。
月蘭每年都會請一次假回鄉。月蘭第一次提出時,尋真也問過引兒,要不要請假回鄉。引兒卻說,她從小就被賣了,早就記不清父母模樣,也不知道家鄉在哪。問了問,院子裡好幾個丫鬟都是這種情況,她們都把謝府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六月二十五日,天色陰沉沉,尋真剛鍛鍊完,渾身是汗。
尋真收到了謝漼的來信,隨手把信放在桌上,想著等洗完澡、吃完飯再看。
洗澡時,例假突然來了,換好月事帶,尋真渾身疲憊,直接睡了過去。
引兒來送晚膳,把她叫醒。尋真小腹墜脹,難受得很,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說自己會吃的,引兒就退下了。過了半個時辰,引兒再度進來,飯菜一點都沒動,尋真又睡得很沉,就沒再打擾,端著飯菜出去了,想著等尋真一會兒會餓,便沒有睡得太死,就等著一聽到動靜,馬上過去。
尋真是被餓醒的。
一睜眼,屋裡黑漆漆的,床簾沒拉上,窗口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屋內的物件影影綽綽,只有模糊的輪廓。
尋真腦中快速回憶,高強度鍛鍊完差不多是傍晚,因為月經突然來了,太累,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
尋真預估,現在大概是凌晨一兩點。
尋真正要起身去廚房覓食,突然看見門口處移來兩個黑影,尋真還以為是自己餓過頭產生幻覺了,那兩團黑影慢慢向床邊逼近,她瞳孔急遽擴張。
尋真的手伸向床里側,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等其中一個黑影走近了,尋真飛速彈跳起身,和那人對上了眼,那人顯然被她嚇了一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尋真雙手抱起床邊的小柜子,用力往面前人身上砸,只聽「砰」一聲巨響,那人悶哼一聲,倒下。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人身後的同伴撲了上來,手中拿著一把匕首,刀面反射出一抹寒光。
這時,櫃裡的凝星珠滾了出來,瞬間,床內大亮。
尋真看清了那兩人的臉。
是她院中新來的丫頭!
她就說怎麼突然給她撥了兩個人,明明也不缺,她這小院子都快擠不下了。
原來這兩人是來殺她的!
尋真側身一閃,匕首直直地扎在了床上,那聲音聽得尋真頭皮發麻。
要不是平時堅持鍛鍊,反應快,不然,這匕首現在已經扎進自己胸口了。
尋真赤腳跳下床,一邊大喊著,「救命啊——!來人啊——!」
「救命啊——!」
「快來人啊——!」
一邊往門口跑,慌亂中,她看見不遠處的案上放著一根髮簪,昨天她卸下後,順手放在那,是謝漼送她的流霞簪。
尋真感覺一陣風從身後襲來,發尾被扯住,頭皮一陣刺痛。
尋真順勢抓起髮簪,轉身就刺,那人身高和她差不多,這一簪直接刺進了心窩。鮮血飆了出來,濺到尋真的身上、臉上。
那人瞪大眼睛,身體抽搐了一下,嘴巴張得大大的,卻因為劇痛發不出聲音,只能發出微弱的「啊啊」聲,接著轟然墜地,翻著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