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尋真看看手中的南瓜餅。
所以,她要專門去解釋她沒有故意讓著紀慎,那兩場都是她的真實水平嗎?
尋真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年末,趙崇立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今歲,甄善美與紀慎,各三次拔得頭籌。因甄善美未參與入學試,故以整體之績論,紀慎為最優。」
「紀慎,你可往束儀館,取還你所繳納的束脩。」
趙崇立話音一落,一眾學子們不約而同地往後望來,眼神微妙。
尋真心裡叫苦,別這樣啊。
事情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尋真餘光瞥見,紀慎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隨後他猛地起身,沖了出去。
不多時,紀慎抱著一個灰色的包裹,冷著臉衝進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砰」的一聲,將裝著五十兩銀子的包裹砸在尋真桌上。
然後留給尋真一個冷酷的背影。
尋真拉開包袱一角看了眼,忙抱著追出去了。
「紀慎——!」
「紀慎——!」
「你站住!」
通往書院門口的大道上,那瘦高身影頓住。
尋真跑過去,攔在他面前:「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真的沒有讓你!你能拿到這個名次,完全是憑你自己的實力。」
紀慎目光直直地注視著她:「此兩場考校,我都向先生討要過你的文卷,若你並非故意相讓,緣何兩次都在如此簡單的題上出錯?」
尋真啞口無言。
紀慎:「我紀慎,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
他說完,便轉身大步離去。
尋真:怎麼就不能在簡單的地方出錯了?!
尋真抱著五十兩銀子,在風中凌亂。
尋真抱著銀子回去,攤在桌上,連聲嘆息。
甄凌驚奇:「哪來的銀子?」
尋真便將來龍去脈都跟甄凌說了。
甄凌捂著嘴笑:「這個紀慎怎麼這般迂直!換做旁人,有人相讓,高興還來不及呢,他倒好,竟把到手的銀子給推出去了!」
尋真:「我要真讓了他,也就算了……可現在這銀子,我想還給他,他還死活不要。」
甄凌:「想必是怕別人說閒話。讀書人,最看重面子了。」
尋真:「要是我,才不會管別人說什麼!難不成旁人叫他去吃屎,他也去?」
甄凌咯咯笑出了聲。
隔日,尋真起了個大早,去十全街上找賣南瓜餅的大娘。
紀慎也在,他在大娘旁邊支了個小攤,替人寫書信。尋真走過去,先在大娘攤上買了個南瓜餅,然後看向紀慎:「紀慎,能否借一步說話?」
紀慎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她,「稍等。」寫完信,仔細折好,放入信封,再遞給面前的客人,這才隨著尋真走出了這條街。
安靜的小巷中,風聲呼呼地直灌耳朵,十二月底,寒氣逼人,在這兒站一會兒,骨頭縫都被凍透了。
尋真提議:「要不去我家裡說,這兒風太大了。」
紀慎:「你有何事,不妨直言。你方才也瞧見了,我還有事要忙。」
好吧。
尋真就長話短說了:「紀慎,亞聖曾言,『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
「此於我、於你皆同。」
「你若常為他人言行所束縛,被人牽著鼻子走,事事都按別人說的做,那往後豈不是要全照著他人的想法而活?」
「若一味為他人看法所累,而忘卻修己正身,便是捨本逐末。」
尋真說完,紀慎被定住了般,怔怔的,似是在咀嚼她話中深意。
尋真道:「你等我一下,先別走。」
紀慎沒有回應,尋真小跑著回家,不多時,她捧著那個裝著五十兩銀子的包裹跑出來,喘著氣,舉到紀慎面前:「拿著。」
紀慎沒有動作,尋真便催促道:「拿著呀!」
紀慎沉思許久,然後朝著尋真拱手,長揖道:「廷秀,受教了。」
紀慎最終接過了包裹,朝外走去,那肩背明顯放鬆了下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尋真舒了口氣。
跟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
紀慎的心態只崩了這一次,到了第二年,即便旁人當著他的面冷嘲熱諷,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往心裡去。
紀慎和尋真兩人,你追我趕地爭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