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定下日子了?」
「快了,五六日後吧。」
五六日,那不就是一轉眼的事了。寧悠心情愈發沉下去,低落不語。
他道:「你近來是怎得了?去年打勃爾木勒和岱日圖那會兒,也不見你憂心成這樣。那還是跟鄔延的鐵騎交手,不比這回兇險多了。怎麼這兩次卻這般心神不定的?」
她說不出理由,「妾就是覺著不踏實,就是捨不得跟殿下分開。」
趙虓只當她是有孕在身,被折騰得脆弱,所以格外依賴人,情緒上恐怕也受不少影響。拍拍她道:「這建孜城有馬友成、石徑祥、梁遠瞻三員虎將駐守,打下來不也就只用了四五日?那汝州有誰啊?孫騰?就憑他,能扛上三日我都要當面向他討教。」
「建孜打得這般快,那是因馬友成自不量力,開城迎戰。石帥更為了生民百姓,主動放棄抵抗。孫騰若是固守不出呢?還能這般輕而易舉嗎?您也不能太輕敵了……」
「這不叫輕敵,這是知己知彼。就孫騰那點兒能耐,你且看吧,也就至多三日。」
事已至此,寧悠再無可說,何況他胸有成竹,多少也給了她這顆提著懸著的心些許安撫。
「殿下心意已定,那妾也唯有為殿下祈福,盼殿下早日凱旋。」
「寬心睡吧。這不還有幾日,這些天我多陪陪你。」
翌日大早,失眠了半宿的寧悠還是早就醒了。趙虓今兒要去收拾整頓劉贇的大營,她記著這回事,早早就起身來為他穿戴梳洗。
「殿下今兒一定記著不要再生氣動怒。」
趙虓想著要忙的事,只低低嗯了聲。
寧悠為他系上腰帶,又問:「妾早上想去趟普寧寺,可以嗎?」
他才將注意力收回來,垂眸瞧她:「去誦經?」
寧悠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廟裡為趙虓已故的母后、四弟,她的母親和故去的親人們誦經祈福。今天不止如此,她還準備也給他求個平安。
點頭道:「這月初一是四郎替妾去的,昨兒十五又沒及去,今兒總該要去了。」
感念她仁孝至誠,他道:「去吧。我讓狗兒陪你一道。」
狗兒即是趙虓的殿前侍衛指揮使左聿。
延平三十年,總兵元帥左志忠平定湯城叛亂後帶了幾個機靈孩子回來奉給今上,其中就有左聿。當時他還叫狗兒,淨身入宮以後,因得今上喜愛,便讓他留在了趙虓身邊。
左聿看著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又小著趙虓四五歲,好似跟脾氣粗直的趙虓根本投不來緣似的。但這主僕二人相處卻意外融洽,趙虓對左聿尤其欣賞器重,就藩後便將他擢為殿前侍衛指揮使,統領著金韜、王福等一眾內侍。
遇上出行一類的要緊事,趙虓總習慣將左聿留給她,也顯出在這麼一班內侍里,他其實還是最信賴左聿。
第20章 表心意針黹訴情
早上簡單用了些餐膳,寧悠乘車去了普寧寺。
寺院算不得大,但是有位慧賢大和尚據說功德很高。寧悠上香祭拜以後,便請他為亡故的親人們念經誦佛,為趙虓日後平安順遂祈求保佑。她還將自己隨身的一枚玉扣給了大和尚,請他也為此誦經開光,寄託平安之意。
這枚玉扣從小就跟著她,隨她經歷了數年戰亂,幾次化險為夷。她一直覺著,能從後齊軍的屠城中死裡逃生出來,或許就是母親和家人的愛凝在這玉扣上,冥冥之中保佑了她。
這回出征前,她想將這玉扣贈給趙虓,也希望它代替自己伴著他,佑他安好無虞。
從普寧寺出來,寧悠又想著,既做贈禮,那也該給這玉扣做個精緻些的佩囊裝起來。
她從前送過趙虓不少物件,最初以為以他的個性習慣,定然是喜歡實用的東西。於是便花費了許多心思和精力,為他親手制過衣袍,納過靴子,紉過手衣、護膝之類的皮具。
可後來她卻發現他其實對這些都不怎感興趣,她縫的兩雙手衣他都很少戴,哪怕手上磨得繭子疊著繭子,凍得粗糙皴裂也從不知呵護些許。其中一雙更是被他丟到了不知哪兒去,還惹她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子。
他也不是不重視她的心意,純粹就是,這些她看來「實用」的,反倒讓他用著不習慣。
用他的話說:「沒聽說過上陣殺敵還戴手衣的,你讓我戴上這麼個東西怎麼拉弓?怎麼握刀?手感都變了,命都保不住,還有閒心管手怎麼樣?」
寧悠被噎得無言,往後也就沒再做過這些給他。
天長日久,她才慢慢明白過來,這些個日常用度、金玉珠寶、鎧甲兵器,他哪裡缺過?更不會缺好的。比起這些,他好像更喜歡一些雖無貴重價值,卻凝著心意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