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懋大驚道:「殿下您腿傷未愈,還是坐在馬背上,由屬下牽著馬過河吧!」
「一點小傷,何足為慮。軍士們也不是人人都能騎著馬過去,大家跟著我拼命,我豈能不與將士們同甘共苦?傳我令下去,所有人把衣甲換下來,騎兵放在馬背上,步軍頂在頭上,即刻渡河。」
趙虓邊說邊脫了甲和衣裳,捲起來放到馬背上,打著赤膊便帶頭下了冰水之中。
眾將士一看,冀王殿下如此尊貴之軀都與他們普通兵丁一樣趟這冰水,一時紛紛是熱血澎湃,火燒心扉。剛才還有人忌憚這河水刺骨不敢下去的,現在則各個勇如鋼鐵之軀,撲通撲通地接連跟著跳下了河去。
不到半個時辰,冀軍大部隊五萬兵馬就已全部渡過了沂水河。
趙虓初下水時還感到腿傷一陣錐痛,現下身體則是受了凍之後火一般的燒灼。他已顧不得許多,也只有先將疼痛拋諸腦後,因為他此刻心裡只惦記著一件事,那就是長平城內岳父的安危。
寧桂勇接到石徑祥以身殉國的消息時哀痛難抑,自責無比,當天夜裡就發了場急病,這才不得已讓白戎退守長平,求援趙虓。
他生病之事被嚴格封鎖起來,白戎組織軍隊守城,寧桂勇硬撐著也要到城牆上巡視,激勵眾將士堅守不棄,等待援軍。
如此堅持了半個多月,扛過了托真和阿木干數次強攻猛襲,守軍日益疲憊,幾乎已至極限。寧桂勇身體也每況愈下,後來徹底無法起身,只有在榻上聽白戎的軍報。
援軍何時才能到來?這是白戎問自己最多的問題,恐怕也是城內守軍們每天都在想的問題。他們每日都盼著太陽升起時城外圍著得不再是鄔延的鐵騎,而是大靖的軍隊。白戎不斷地鼓舞將士們撐下去,只要多撐一天就多一絲生的希望。
五月初三的晨曦之時,白戎照例巡視防衛,遠眺城外駐紮的鄔延鐵騎。那裡還一片安靜,只有幾處升起的幾縷細煙,那是鄔延人的後勤在炊飯了。
城中糧草睏乏,軍士們大多都餓著肚子,只能一塊硬餅連啃幾天,就著沒幾粒米的稀湯勉強果腹。而鄔延人卻吃著油餅,喝著奶茶,那滋潤,不僅讓城牆上的軍士羨慕垂涎,也讓白戎心中不是滋味。
日將升而未升之時,天際已經泛白,忽然遠處的寧靜中卻似乎有了一絲異樣。
白戎連忙爬得更高些仔細看,只見自鄔延大營背後衝殺出一股人馬,如同洪水般頃刻間將大營吞噬席捲,殺得鄔軍亂作一團,潰散奔逃,作鳥獸散。
「是援軍!援軍到了!!」
城牆上的將士們爆發出山呼海嘯般振奮的呼喊,白戎心頭也是一陣激動難抑。他喊來令兵即刻將這個好消息轉達寧桂勇,自己則點將五千兵馬出城,配合趙虓的援軍兩麵包夾鄔軍。
托真和阿木干十五萬步騎軍雖然重挫了寧桂勇的西路鐵軍,迫使他退守長平,但運動戰一轉為攻城戰,無往不利的鄔延鐵騎便啞火了。
半個來月沒有取得絲毫進展,不僅是長平城內憂懼不安,托真也一樣是急得抓耳撓腮,恨不能早日把這硬骨頭給啃下來。
就是在這樣的憂慮中,托真已經連著多日沒睡過一個好覺,這天又是快到凌晨,他才勉強睡了那么半個時辰。但才睡著不久,就聽帳外喊殺聲震天,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年輕的大靖將領已經帶著人衝進帳來,劈頭蓋臉照著他就砍。
他一個翻滾躲開,只被砍傷了手臂,張皇逃竄出來,從趕來保護他的護衛手中接下馬韁,翻身上馬不顧一切地向著北面逃去。
年輕將領正是李懋的右衛軍指揮副使許懲,他殺得渾身是血,目眥盡裂,手裡的刀宛如閻羅收命的符。鄔延人望之無不聞風喪膽、嚇得屁滾尿流,連馬也爬不上去了。
趙虓神兵天降般將鄔延人打得措手不及,托真棄兵北逃,留下孛兒只斤斷後掩護。
阿木干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本應該在蕭景賢軍報中敗退撤回安州的趙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西線?他初還抱著迎戰的想法,且戰且退,但在可汗都已經逃跑的境況下,普通士兵更是無心戀戰,紛紛逃竄投降。
大軍潰敗如堤壩潰塌,一處垮毀則轟然盡滅。阿木干知道此時已無力回天,只得也帶著身邊親衛幾百人倉皇逃走。
十五萬鄔延鐵騎被殺得七零八落,逃脫的不過三五萬人,其餘十萬人大部分甚至沒來得及還手,或死於夢中,或在逃跑中被亂馬踩踏致死。
長平解圍之戰大獲全勝,趙虓卻來不及慶賀或安排下一步動作,而是將大軍交白戎和李懋整頓,第一時間衝進城中急趕至寧桂勇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