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泰怎會讓趙虓回來攪了大好局面,於是以遺詔中「諸王臨國中」等內容作為託詞將趙承輔糊弄過去,並提醒他:「陛下這是為了太孫您能穩固朝政用心良苦啊,倘若您的每位皇叔都帶兵回來要探視陛下,這天下還不大亂了?」
趙承輔心地純良,不疑有他,也就懵懵懂懂地表示了同意。
丁泰又與汪玉商議,上書勸諫趙承輔儘快削藩。
「殿下羽翼未豐,諸王卻各個老謀深算,您如今初掌國事,理應防範這麼多手中有兵權的藩王生變才是。」
趙承輔當即拒絕:「皇祖父尚在病中,皇叔們怎會在此時生變呢?尤其三叔,他此回來恐怕也只是焦急憂心皇祖父病情罷了!」
「即便冀王沒有異心,魏王就不會麼?這麼多藩王,真到了他們有了異動之時就已晚了!屆時這麼多葫蘆瓢,按下去一個浮起來另一個,您又該怎麼對付?怎可不先下手早做防範?」
「這……」
太子黨喊著削藩這麼多年,趙承輔耳濡目染,聽得多了,難免也受到左右和影響。再被丁泰這麼一煽動,當下也對此感到萬分忐忑不安。可剛一監國就對叔叔們動手,他卻也沒有這樣的狠辣和魄力。
他猶猶豫豫,一時拿不定主意。
丁泰和汪玉又輪番勸道:「倘若殿下不忍,那便先令冀王把三個兒子送回來做人質,還怕他輕舉妄動嗎?只要他安分了,再逐步削減他的封地、削弱他的政權和兵權,將他兩個兒子分藩到西南去,明里推恩,實則分而治之,等到把他的羽翼一一剪除乾淨,他也不過就是個淺水的魚蝦,還何談飛龍在天?沒了冀王這股最強的勢力,其他藩王就更好對付了。如法炮製,恩威並施,很快他們就會自己乖乖地俯首聽命了。」
趙承輔覺得此法尚且可算溫和,已被丁泰等人念叨了這般久,耳根子一軟,也就答應了。
不些日,在太孫趙承輔授意下,擬好的詔書就被送向了各藩國中。
半途被阻截,趙虓清楚自己進京的期望十有八九是落空了。他也沒太意外,將準備好的信交到楊潭手裡,便一步三回頭地踏上了歸程。
迎著寒冬的凜風,一個單趟的功夫跑了個來回。兩日不到他趕回順安後,寧悠見他風塵僕僕、滿面霜雪,一時又是意外又是心疼,連忙讓人準備熱湯為他清洗消乏。
夫妻兩個共沐一池,她替趙虓搓著背松乏筋骨的時候,趙虓便與她講了這路上的情形和信交到楊潭手裡的過程。
聽完他聲情並茂的形容,寧悠道:「您倒會變通。也就楊潭是個心軟的,若是遇上那認死理不盡人情的,這信怕是還送不出去。」
趙虓凝重道:「是啊,也不知後頭會如何,朝廷里這幫老傢伙還準備怎麼對付我。」
「您說靜觀其變,咱們當真還能靜觀下去麼?又還能靜觀多久呢?有朝一日我們無法再靜觀其變的時候,等著我們的又是什麼?」
一連串問題讓趙虓陷入良久沉默,或許連他也還沒想過這些問題的答案,也或者至今他都沒有找到過答案。
兩口子各懷心事,誰也沒再打破靜默。
湯池的熱氣蒸著,趙虓摟著她在懷裡,靠在池邊閉著眼沉思。她枕在他肩上,亦是思緒翻飛。眼前的一切縹緲得不成,仿佛這十年裡風起雲湧的時局由眼前鋪開又聚攏,凝成一團散不開的迷霧。
這封信交到趙承輔手裡後,定會引起丁泰等人的警覺和張皇,他們也斷不會讓趙虓這個心頭大患好過的。
即便於心而言她不希望王府最終走向朝廷的對立面,可她又深知不能抱有過多幻想,從這時候起就必須開始做著最壞的打算才是。
可她對於何為「最壞」,到底還是過於天真了。
第70章 召回京替父盡孝
冬月開頭第一日,京城送來一封令寧悠五雷轟頂的詔書。太孫感念諸王孝心,特准許送世子及郡王回京探望,陪伴皇祖父,代王盡孝,與太孫讀書共學。
說是「准許」,可誰不知道這准許暗含的意思是「必須」?表面上讓三個孩子去陪他們的皇祖父,代替趙虓盡孝,實際上還不就是將他們送去做人質!一旦將兒子被扣在京城,往後便是讓朝廷拴上了鎖鏈,再做什麼都要受到掣肘。可若有誰拒絕或是推脫不應,這又無異於公然挑釁。
送與不送,主動權都在朝廷的手裡攥著,削藩的傳言和陰影都一直在各王府上頭籠罩著。這刀只要一天沒有落下來,藩王們就得一天謹小慎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