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武喝了口茶,讓她坐下慢慢說,「你這一口氣問這麼多,我倒是先答哪個?」
寧悠嘆聲,「是我心急了。」
「他們只知兩個外甥回來了,不知你回來的事。朝廷也明確告知了,這回諸王子回京只准探望陛下及陪太孫讀書,不允許與其他親眷往來。」
這都是寧悠早預料到的,現在得到證實,並無太多意外,「其他親人不知我回來,為何你卻知道?卻不給他們說?」
寧武卻反問:「你回來是因為什麼你不清楚,難道是省親來的麼?」
寧悠一時無言以對。
「我之所以能見你,是因為把你安置在這兒是我給太孫提的建議。」
「什麼意思?」寧悠一下沒回過味兒來,「你的建議?」
寧武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他們不知你的心思,還以為你真是願意回來為陛下盡孝呢,我卻知道得很。你不只是放不下倆兒子,更是為趙虓擔憂,想找機會給他把子嗣帶回去。沒說錯吧?」
寧悠聽得幾分來氣,「你這話未免說得有些難聽,我做母親的擔憂兒子、不願與他們分離不是天經地義?再者,我又怎麼不是真心實意回來為陛下盡孝?」
「盡孝是真,為趙虓保全子嗣,探聽傳遞消息不也是真麼?」他掏出她寫給趙虓的信來,拍在桌上。
寧悠愕然。所幸她早知道信送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以防被抓住把柄,只不過寫些一切安好勿念的套話罷了。
可寧武竟對她用出這等手段,這叫她方才對他重新建立起來的信任和親情再次蕩然無存。
「你竟拆我的信?」
「你該慶幸信是被我截到而不是被捕介司的人拿到。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以為你寫這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就沒事了?想安在你身上一個密謀結黨之類的罪名簡直太容易不過。你記著,你現在是在上京,不是順安,上京是太子和太孫的勢力範圍,不是他趙虓的。」
是啊,捕介司。她怎竟然忘了這衙門呢。
這是正德元年起趙晉柏親手建起來負責偵察皇親國戚和百官言行舉止的機構。原本只是做趙晉柏的耳目,為他搜羅底下的情況,好讓他了解體察真實的朝野聲音。後來被太子一黨滲透,卻逐漸成了他們打擊敵對勢力的工具。
寧武這話是尖銳了些,可的確在理。她此刻是在京城,皇城根下處處都是太子的黨羽,更是如今太孫的勢力。這裡耳目遍地,隨便哪個跑腿的都能把消息送到太子黨的耳朵里,更不要說捕介司了。
再回頭說寧武,他這些年從來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太子黨麼?如今太子不在了,他更自然而然成為太孫的擁躉,怎可能站在趙虓那邊呢?
剛才見面,她竟然還幻想他已對趙虓放下了成見,真是太過天真!
寧悠思緒紛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著的時候,寧武又道:「你既回來了,又有兒子陪著,就踏踏實實在這兒待著,不要想別的歪路子,也別總想著回去的事了。」
「你這話是何意?朝廷不準備讓我們回去了?」
「回去?」寧武嗤笑了聲,「也並非不是不可能。不過你十年前奉勸我的那句話,我現在卻想還給你,早日看清局勢,好自為之吧。」
第77章 身受辱黯然神傷
寧悠怔怔望著他,她曾經以為趙虓會榮登大寶的時候為了他的前途著想留下這句勸言,是真心地期盼他和他的妻兒好。可他呢?如今這樣說卻暗含著幾分嘲諷和恥笑。
「局勢是如何?我又怎麼看不清了?太孫要諸王送子嗣回朝,殿下響應了,不僅響應,且是將兩個兒子都送了回來,還要他怎樣呢?」
「送是送了,可卻送得不甚情願吧?」
寧悠冷靜解釋:「當初遲了的原因不是向朝廷解釋過了?是兩個孩子感染了風寒,臥床不起,實在無法起身。我與殿下焦頭爛額為孩子操慮,一時沒有顧及得到。殿下已經為此向朝廷請過罪,若朝廷要處置,我們也無話可說。」
寧武看著她:「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為他辯駁,永遠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
「難道不該是這樣?他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我不為他又該為誰?」
「從今往後你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和孩子吧。」
「怎樣才算是考慮自己?」
「踏實留在京城。」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