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不願讓她做這等活計,執意奪過碗勺,手卻控制不住的顫抖,舀出的湯都抖回了碗,一個不留神,差點撒了半碗在錦被上。
瓷碗重新回到蕭夷光手中,看著偷偷把手藏到身後,強裝無事的元禎,她感到有些好笑:
「不過是一碗參湯罷了,倘若妾生病,也希望能喝到那羅延親手餵的湯呢。」
「到時我必也真心待你。」元禎咽下口中的湯,忙道:「絕不會將明月婢丟給宮婢照看。」
莞爾一笑,蕭夷光輕輕攪著湯水,眸中眉梢,卻都有了與昨日不一般的風情,把元禎都看痴了。
遙夜沉沉,王公之家多置守夜的婢女,來伺候主子起夜、要水的雜事。
青廬中本也不應例外,不過王后送來的靜娘心娘存心不良,若是再喚她們進來,未免生出事端,蕭夷光索性親自服侍元禎。
還好她餵過稚婢吃飯,手還沒有生疏,元禎一碗參湯喝下肚,調羹只磕著了兩回牙齒。
最後一勺餵進嘴中,蕭夷光瞧見她肩頭被自己咬出的齒痕,擱下瓷碗,佯裝無意地問:「殿下,今夜也是
第一回與人同眠嗎?」
「噗——咳咳咳!」
參湯嗆進嗓子眼,縱然元禎及時捂住嘴,湯液又無可制止的從指縫間噴了出來。
這席話比五碗參湯還管用,元禎縱慾過度的臉原是灰白的,現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咳出氣管里最後一點參湯,她捂著胸膛,嗓子沙啞:「明月婢問這個做什麼?」
「那羅延若只有妾一人,妾自然歡喜。」
溫柔地給她擦去指尖污漬,蕭夷光通情達理道:
「不過,殿下有過其他坤澤,妾也絕無怨言。將人接進東宮,或封做良媛,或封做昭訓,也好與妾做個伴兒。」
不論是因情事,還是因阿母之事,蕭夷光都不願與旁人分享乾元,一個謝七娘已經在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今晚又冒出個桓三娘,往後還會有多少娘子郎君?
可偏偏元禎身份尊貴,莫說一兩個坤澤,就是納進三宮六院,也不會有人多說她一句。
趁著今晚濃情蜜意,蕭夷光果決揭開二人間的薄紗,欲要斬斷元禎日後沾花惹草的可能。
做什麼伴兒喲,元禎苦笑。
說到最後幾句,她的指尖都快被蕭夷光搓紅了。
一會兒那羅延,一會兒殿下,八娘對自己的稱謂或親近或疏遠,總跟著那個從未出現過的坤澤變來變去,仿佛真的有這麼個人似的。
不過,像喝了一大白蜜水,元禎心中也嘗到了絲絲甜蜜,明月婢素來待她溫柔不假,許是世家女郎的矜持,這柔中總帶著彬彬有禮,讓人感到有觸不到的疏遠。
直到今日聞著了醋意,她才感覺到自己擁有了明月婢的心,而不是只能對這朵高嶺上的花朵,這輪蒼穹中的弦月嗟嘆。
用手拍拍身側,元禎示意明月婢上床,待兩人重新依偎在一起時,她摸出枕下的觀音白玉佩。
這枚玉佩自幼伴著她,曾帶給她無窮的力量,就是去長安,元禎也時時刻刻掛在頸上。在白馬寺時,她將玉佩送給了蕭夷光,是對她遲遲不納采的補償,也是兩人定情不渝的信物。
明月婢對這枚玉佩十分珍視,元禎在親手解下她的衣衫時,發現她將玉佩小心的系在腰間,眼睛頓時濕潤了。
這枚玉佩對她而言是何意義,元禎那時並沒有道出,現在她執著明月婢的手,心跳與心跳相擁,她想,是時候了。
「我的阿母是因難產而薨逝的,在我兩歲的時候,她生產時大出血,拼盡全力生下丹陽後,不一會就就沒了聲氣。」
提到她的阿母,不只是元禎愴然,蕭夷光也想到了遠在羌人手中的魏夫人,一滴淚落到鴛鴦枕上。
滿室馨香的青廬,旖旎無限的春宵,二人肌膚相親,胳膊與頸子相疊,擁在一處,心頭卻懷著淡淡的憂傷。
「壽春阿姑抱我去看她最後一眼,我那時懵懂,只知道拽起阿母沒有生氣的手,哭喊著要吃奶,後來阿姑就將我抱走了。」
「我與丹陽的記憶里,已經記不住阿母的音容笑貌,阿母好佛,阿姑就命人依著她的模樣,雕琢了兩枚觀音玉佩,分送給我們。」
蕭夷光想,怪不得這枚白玉觀音與其他觀音像長得不一樣,唇邊淡淡的微笑,少了悲天憫人的慈悲,多了些氣質典雅的端莊。
觀音像與元禎很像,與丹陽卻不大像,許是因為丹陽像廣陵王,而元禎更肖其母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