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女史,曹將軍,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突然有聲音叫住她們,兩人都嚇了一跳,迅速分開眼神,挪遠了兩步。
這裡距離營寨有三里地,一還隔著片深林,她們能到這種地方見面,彼此的眼神情意綿綿,顯然是在幽會。
想起生死未知的那個人,蕭夷光喉中哽咽,她微笑道:「看來苟女史的好事將近了。」
苟柔羞出了個大紅臉,她直擺手,解釋道:「太女妃,不是您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還是哪樣?」見人要出爾反爾,曹楚心中一急,不暇思索道:「你明明承諾過我,等殿下回來,就——」
「就——我就給她做了件綿衣,畢竟冬日到了,她成日在外頭招募流民,得穿點厚的。」
苟柔瞪著曹楚,不過是承諾請殿下將她調入東宮,瞧她說得那麼曖昧,簡直是,簡直是不打自招。
她在元禎身邊做得好好的,就算遇到個合眼緣的,也不想那麼早嫁人。
還好蕭夷光沒有繼續探究她們的關係,轉而問道:「曹將軍,招撫流民的事做得怎麼樣?」
若是差事忙得如火如荼,她至於能偷閒跟阿柔私會嗎。
不提倒罷,一提起來,曹楚氣得直跺腳,她青筋暴起,指著江面的行船罵道:
「營寨開頭兩天還好好的,不知是哪個王八蛋,造謠我們招募士卒是為了讓他們當排頭兵,去白白送死!」
「這下好了,流民們就是餓著,也不肯參軍。世家們還趁火打劫,拿出幾籮筐銀兩銅板,就把這些人全搶了去。」
「咳咳咳,你少說幾句。」
苟柔又是咳嗽又是使眼色,到底沒攔住曹楚,南北兩岸誰不知道蘭陵蕭氏買的人最多,她把實話全在太女妃面前說出來,這不就是當面打太女妃的臉嗎!
蕭夷光看了眼苟柔,目光嚴肅,教她不敢再跟曹楚通聲氣,才問:「為何不查造謠生事的人?」
「怎麼沒查?還會有誰,不就是——」
曹楚及時住了嘴,她方意識到面前人的出身來歷,就聳了聳肩,不敢再說實話:
「總之,營寨招了不到八百人,江面上全是世家的船,營寨若想組建軍隊,還遙遙無期吶。」
殿下不在,她一個小小的偏將,在營寨說話都排不到前頭,更別說有能力同世家做對了。
第54章
靴底不耐煩地蹭著地上的沙石,曹楚收緊抱著包袱的胳膊,憎惡的看了眼江邊的船:
「太女妃放心,殿下既然將這件事交給末將,末將就不會辜負她的信任。大不了末將帶人渡江,往北再走兩百里,把流民們提前募來,這樣就算有人想搗亂,也只能幹瞪眼。」
「啊?」
苟柔心裡咯噔一下,阻止道:「你可別憑意氣做事,北岸又是羌人又是流民帥,盜賊橫行,他們哪能容你肆意妄為。」
「那就找塊兵馬少的山頭——」曹楚又被瞪了眼,聲音漸漸低下來,脖子依然梗著,不服氣道:「那總不能也去造謠他們吧,我做不來。」
「你個死腦筋!」
苟柔勸她不聽,只好望向蕭夷光,求助道:「太女妃,您勸勸曹將軍,殿下把士卒全帶走了,大營只剩新募的京口衛,這點人又沒打過仗,真要過去了,就是去送死啊。」
曹楚將頭扭到一邊,在幾人看不見的地方,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阿柔還是太單純了,太女妃能說出什麼好話?她自個就出身蘭陵蕭氏!國難當頭,誰不是只為自己的門戶算計,她怕是巴不得營寨招不到人,好全給自己娘家送去。
乾枯的樹枝挽留不住黃葉,只能任由東風將它們捲走,空中只剩下葉落的沙沙與流水的轟鳴聲。
不時有落葉從耳畔、肩頭飄過,在草木的清香中,林中四人都靜悄悄的,一個賭氣,一個焦急,還有兩個面上掩不住尷尬。
蕭夷光臉色變了變,嘴角的笑意霎時沒了,她慢慢道:
「世家與京口衛爭人之事,由我去斡旋。至於現在的境況,咱們不能束手待斃,但也不必深入北岸去募兵。」
經歷過家破人亡的剜心之痛,面對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親眷,蕭夷光不會沒有私心,她下嫁給元禎,便是圖謀家族的再興。
可親眼見到京口衛的窘境、世家的猖狂後,蕭夷光發覺自己已經置身在國與家的分岔路口,無論踏上哪一條,都是不能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