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看向她的目光越發愛重,蕭夷光回顧時也佯裝羞意,唯有將領們紛紛錯開眼,不忍直視,也不敢直視。
回到南岸,元禎將李維從郡治喚來,確認桑山無主後,將其劃歸太女妃名下,第二日,又帶蕭夷光去山腳,尋一寬敞地方建屋舍。
桑山占地五十畝,附近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
她們跨過小河,才來到山下,山與河的中間,是一片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荒地。因為附近住著的百姓少,地上的積雪像一大塊藕粉糕,平整潔白,踩下去能沒過腳踝。
站在白玉般的雪地上,蕭夷光難得起了些許童心,她彎腰捏起一隻雪糰子,回身扔向元禎。
她出其不意,上官校尉的刀更是快如閃電,雪沫子都沒挨上元禎分毫,雪團就被刀劈成兩半。
瀟灑回刀入鞘,被元禎不滿的眼光一掃,上官校尉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擾了兩人的情趣。
還好那不滿旋即又變作殷切,元禎注意力重新放回太女妃身上,上官校尉訕訕一笑,站到人群後鬆了口氣。
「咳咳,許久沒有到郊外走走了。」
元禎使了個眼色,她坐在車上沒法抓雪,就讓杜三娘給自己悄悄揉個雪球。
這點小動作全被蕭夷光看去,她裝作不知情,卻放緩了腳步,自然而然地站到元禎身後,接過苟柔手中的四輪車推著,順便還能監視杜三娘手中的雪。
可憐的杜三娘,在袖底捏了個大雪球,有她在背後盯著,丟下也不是,遞給元禎也不是,凍得手都紅了。
眾人沿著河邊走去,用腳丈量著土地,蕭夷光道舉目遠眺:「這裡地勢平坦,離桑山和大道都很近,又有河水可以汲取,是建絲坊的好地方呢。」
元禎惦記著雪球,敷衍的心不在焉:「是啊,等教他們裝一皮囊河水,回去嘗嘗,若是味道尚佳,酒坊也可建在此處。」
笑意爬上唇角,蕭夷光噗嗤笑了:「哈哈哈,釀酒用的水可是要入口的,這條河旁有了絲坊,水就被污染了,怎麼還能釀成好酒?」
元禎一怔,方回過神,也笑道:「啊,我倒是忘了。」
左手裝作拂去右臂的雪花,她一扭頭,正好撞見杜三娘正捏碎雪球,將雪漏出去,一邊抓緊捏碎還一邊偷看明月婢,好像她會吃人似的。
一個也指望不上!
元禎憤憤瞟了她一眼,心思回到酒坊上:「山中桑樹多,也必有好泉,到時教他們去尋一尋,用泉水釀酒也好。」
泉水發自深山,上游無人跡污染,確實比一般河水要好,蕭夷光頗為贊同:「殿下說的是。」
看過地勢,元禎開始建造絲坊,她先派人圈了地,然後撥了五百京口衛去山中砍樹建房。
冬日的桑葉品質最高,曹楚招募完京口衛,又奉命馬不停蹄招納坤澤。
北岸報名者如雲,都希望能擺脫這個魔窟。曹楚精挑細選,本著以會繅絲者優先的宗旨,擇了膚白體健者五百人,用船送到營寨暫住,歇過一日就讓他們去採桑了。
看起來一切有條不紊,實際上卻出現了新的難題。
採桑釀酒者都是坤澤,這兩項又都是能過手銀錢的肥差,托給身為乾元卻不懂買賣的將領並不合適。
本錢既然由東宮所出,元禎自然也想讓東宮的人牢牢把握住這兩座工坊。
一日,同司馬將軍布置過軍務,元禎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大帳,卻看到蕭夷光倚在美人榻上,手持《周民要術》,在翻閱古法釀酒,她心意一動,道:
「以工賑災是明月婢出的主意,眼下人已募到,卻沒有能勝任管事者。」
自元禎從梁郡回來,就常拿白日舉棋不定的政事回帳,與蕭夷光參詳,兩人百無禁忌,常常商議到深夜。
今日卻與往昔不同,蕭夷光品出她話中有話,便扣下手中的書,揣摩著元禎的心思道:「殿下身邊有不少賢才,上官校尉穩重,杜三娘靈活,都堪當大任。」
哪知她每提一人,元禎就搖一次頭,蕭夷光最後無奈,只得道:「想必殿下心中已有人選,又何苦讓妾白費口舌?」
元禎坐上美人榻,環著明月婢的纖腰,又捉住她的手,將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印握給她:「我身邊最合適的人,除了你還有誰呢。」
攤開手,兩坊令的信印就在掌心,蕭夷光微微怔住,心中過了百轉千回,竟開口婉拒:「妾資質愚魯,又不善與人打交道,當不得這項差事。」
送出的印信又回到自己手裡,元禎興奮的心情一滯,先是沉下臉色,後又尋思明月婢性子外柔內倨,果真教她與幾百名鄉野村人混在一處,恐怕也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