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她在他府上時,整日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沒想到,幾月未見,已經完全是謙卑恭敬的態度,不知是不是宮裡的規矩將她的脾氣都磨沒了。想當初,還是他親自將她送入的宮中,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是不是懷恨在心。
宇文朔看了她一瞬,一字未說,然後抬腳欲走。忽然眼睛瞥到地上的多寶釵,想到估計是剛剛撞到她的時候被撞掉地上的。他看著腿腳不方便的趙阿玉,好心地幫她撿起來,然後遞給她。
趙阿玉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釵子,低頭去接。這一低頭,宇文朔直接看到了她耳後的血蓮印記,他心中大驚!他抬手欲撫上那處皮膚,誰知這時趙阿玉接過釵子,抬頭看著他微微笑著。
「多謝晉王。」趙阿玉輕輕道。
「你耳後……」宇文朔只是看著她,眸子裡全是震驚。以前她住在自己府上的時候怎麼沒發現?
「你說這個胎記啊……我自出生就有了。是不是看著挺嚇人的?我一開始也這麼覺得,不過阿娘和長洺都說,這是象徵,是皇室公……所以現在我看著也還好。先前在府上時,我頭髮都是散開的,而且,王爺也沒拿正眼瞧過我,自然不會注意到。」趙阿玉微微笑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長洺?」宇文朔聽了趙阿玉的這話,心中更是震驚了。
「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趙阿玉解釋道。
長洺是以前陸祉勻的貼身侍女,兩人感情極好,在宮中的時候幾乎形影不離,後來也死在那場殺戮里。趙阿玉知道宇文朔不會忘,他當然會知道長洺是誰。
「怎麼,殿下也認識長洺嗎?」趙阿玉看宇文朔面露驚色,故作疑惑道。她心裡想笑,但是面上無動於衷。
「不,不認識。」宇文朔聽趙阿玉這麼問他,一時有些慌亂。
「我亂說的,殿下莫要介意。」趙阿玉面上有些歉意,又帶著一絲竊喜。
他看著她的眼睛帶著狡黠的靈動,讓他有些怔神。
「我還有事,先走了。」宇文朔吶吶地轉身欲走。
「王爺!」
趙阿玉忽然喊住自己,宇文朔疑惑地回頭看去。卻只見趙阿玉看著自己燦然地笑。「王爺,我那院中有一株硃砂梅,不知開花了沒有?若開了,可否折幾枝放到那屋子的窗前。」
斜下的夕陽從趙阿玉的身後打來,趙阿玉整個人背光站在那裡,朦朧的光圈籠罩了一身。宇文朔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看到她眼裡晶亮晶亮的,像發著光,而她揚起的嘴角帶著暖陽的笑容,映在宇文朔的眼中。
「好。」宇文朔低低答一聲,便走了。
十四歲那年,他見過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當年也這樣笑著對他說,「園中的梅花開了,你幫我折一枝,我要放在窗前。」
那個女子便是陸祉勻,而他當時只是她身邊的一個侍衛。
一切都剛剛好,趙阿玉不信,這次沒有擾亂宇文朔的心。他一直堅信的那個人,他一直等待的那個人,他一直守護的那個人,若是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弄錯了,不知他會怎麼樣?會瘋還是會死?趙阿玉很是期待……
宇文朔走遠後,趙阿玉側身靠著宮牆無力地一點一點往下滑。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五官皺成一團。她站了那麼久,腳踝那邊越來越疼。她卻還能忍著一聲不吭,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意,她簡直佩服自己的神演技!
她微微張嘴喘著氣,她想著自己這個樣子,一個人肯定走不回東宮了。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叫那個羽林衛出來扶她一把,腰間忽然繞過來一隻手將她整個人托著往懷裡一帶。
一絲若有似無的幽香鑽入鼻息,熟悉的氣息將她整個人籠住。趙阿玉抬起衣袖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多寶釵尖細的那頭戳進宋離玥鎖骨與肋骨中間的皮膚里。
那層皮膚薄,趙阿玉貼在他胸口,仿佛都能聽到釵頭刺進皮膚里「撲哧」一聲,像是戳破氣球的那種感覺。
趙阿玉下手精準且極狠。她知道宋離玥身上衣服厚,只有鎖骨那塊皮膚用一層薄薄的衣襟覆蓋住,珠釵能夠刺破並且不被旁人發現。她將多寶釵帶珠花的釵頭藏在袖中,藏在暗處的羽林衛從遠處看,也只能看見趙阿玉趴在宋離玥的懷裡,手搭在他的胸前。
「今天可真巧,大家都到齊了!我運氣還真是不錯啊,你說是不是?」趙阿玉伏在宋離玥的胸口,抬頭看著他說道。
她明明在笑,但是嘴角卻帶著無盡的冷漠,眼裡是憤怒的恨。宋離玥低頭看著她,手死死摟著她,仿佛感受不到胸前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