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哪有你這樣撒酒瘋的?」
陳安道好容易穩住身形,一邊掙脫一邊回頭看那小子,卻見楊心問表情又驚又懼,那張稚嫩的臉上被惶恐失措占滿了每個邊邊角角。
抱著陳安道的手臂用了十成十的力,就好像他倆不是在房間裡,而是在懸崖邊上,山風洪涌,綠林如濤,他稍一鬆手,自己便要粉身碎骨了一樣。
「哥……」只聽楊心問顫生生道,「哥……娘……別不要我……」
他兩隻眼睛裡的淚水裝不下,豆大的淚滴一滴滴往下涌著,眼圈紅透了,紅得叫人心驚,像是能從那眼睛裡泣出血來。
陳安道哪裡還狠的下心掙開,只能任由楊心問這樣抱的他骨頭疼。
他低頭能瞧見對方頭頂的發旋,便連發旋也只有一個,看著形單影隻的。
發酒瘋的小孩兒嘴裡反反覆覆地哀求著自己的親人不要離開,一會兒是低聲下氣地求著,一會兒又極其可憐地哭嚎著,陳安道伸了伸手臂,想摸摸他頭頂,卻又舉棋不定。
楊心問在自己面前連一絲軟弱都不曾外露,自己又如何能裝作他夢寐以求的親人?
他最終只是用手拍了拍楊心問的肩膀。
年少失怙,流離失所。
待拜上山門後,虎狼環伺,殫精竭慮,仙門不容。
十三不過總角之年,這十三年,你可有一天過得安心?
陳安道只覺心中鈍痛,放在楊心問肩膀的手指微微縮緊:「別怕,師兄日後會照看你的。」
神志不清的楊心問卻像是忽然讓這句話叫醒了,口中顛三倒四的話停了下來,淚眼朦朧地看向陳安道。
「師……兄?」
陳安道輕輕點頭。
「二師兄?」
「嗯,是我。」陳安道心想,若這時楊心問再哭喊著『師兄別走』,那他便能名正言順地抱一抱這可憐孩子,安慰他自己絕不離開。
沒曾想楊心問卻忽然止住了哭聲。
……
……何意啊?
陳安道面上有些掛不住:「難道我還能止小兒夜啼不成?」
再一定睛看去,楊心問不僅不哭了,那可憐樣竟也倏忽間變了,怒目圓瞪,咬牙切齒,方才哭紅的眼睛現在瞧來像是氣血上頭,恨他恨得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也不要我!」
楊心問厲聲驚泣,先發制人,沒頭沒腦地給陳安道扣了個帽子。
「我什麼時候——」
「該死該死!都該死!」楊心問目露凶光,字字句句都像是從齒間磨出來的恨意,「你要我修仙,你要我安心問道,你好毒的心腸!」
難為他喝成這樣,舌頭竟還這般靈巧,說話說得格外清晰,叫陳安道裝作沒聽見都難,
自己莫不是把楊心問的功課逼得太緊了,才叫這孩子這般記恨他?
誰知楊心問下一句便說:「你自己尚且修不了仙,你作甚要讓我修!死老頭說得對,你要我成你成不了的仙,修你修不成的道,你成心要撇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未成年人禁止飲酒
花雕醉雞雖然有酒味,但大部分人吃了都沒什麼感覺,除了像作者這樣扇聞酒精都能頭暈腦脹的(
第22章 長夜
陳安道被這句話一刺,神情恍惚了起來。
那日他病重,醒來後已是緊趕慢趕地回了宗門,知曉楊心問被人為難,胳膊還受了傷,卻不知那幾天大長老對楊心問的攻心之計。
他聽出了蹊蹺,卻一時來不及細想,楊心問口裡這句「你修不了仙」不停地在他腦海里迴蕩。
這本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自小到大他早就習以為常。
可這回偏偏是楊心問這麼說。
「你不要我。」楊心問抓住他兩隻手臂,那力道像是衝著捏斷他的手去的,「你敢不要我!」
陳安道正恍惚著,那楊心問竟猛地扒著他跳了起來,猴樣的把他當樹攀著。
他掙扎了兩下,卻反倒刺激了這潑猴,楊心問一撲,對著他的頸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這是真下了口的,陳安道幾乎覺得自己一塊肉要被咬下來的。
他氣力不夠,被楊心問這麼一猛撲,背靠著門跌坐了下來,而楊心問坐在他懷裡,瘋狗樣的死也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