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劍被纏了進去,連帶著握著劍的手也被纏住了。
為生忙沖他喊道:「快鬆手!」
「嘻嘻,中了,中了!」人身劍鞘的幾張臉嬉笑道,「他捅壞了一張臉,咱們該有新臉了。」
「他的臉不好看。」
「但他的鬍子不錯。」
「我不喜歡他的鬍子。」
他們嬉笑著,同時從屍堆里伸出了無數隻手,抓住了那長髯公。
幾人連忙揮劍去砍,卻是越砍越多,越砍越密,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腳,有些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甚至有手抓住了他的鬍鬚。分明近在咫尺,可他的同伴卻沒有任何辦法將他帶出來!
慘叫聲迴蕩在舊宅之中,而就連那慘叫也很快便如沉入泥沼的石塊,再聽不見了。
這人身劍鞘竟是當著他們的面吃了個人!
一時間沒有人再動,只有那怒面青年不知死活地跑出來,衝著那人身劍鞘喊道:「是你!是你這邪祟控制了我爹娘的心神!是你要害死那些人,是你殺了我們整個鎮子的人!」
葉承楣眼見著人身劍鞘又開始沖他笑,抬手便要去攔,為生猛地一拽他袖子,厲喝道:「趁現在,我們快跑!」
那怒面青年全然不知恐懼為何物,世上最稱職的誘餌也莫過於此。葉承楣哪裡能對他袖手旁觀,可為生腰上的傷眼下連血都沒止住,他更不能讓為生繼續留在這鬼地方。
不過片刻的猶豫,那倆走肉竟是又要上前!
「你先走!」葉承楣開扇斷後,那倆走肉同時擰身沖他身後而去,雙手一合,從掌心兀自生出百枚銀針,這黑燈瞎火的哪裡扇得乾淨,葉承楣索性拿肉身去擋,一時間被扎了幾個眼也數不清,趁著還沒全麻,又運出一口氣將銀針轟出,直追那倆走肉而去。
只見那金娃的嘴一張一合,竟是忽而喊出了:「救我!」
人身劍鞘轟然散去!
千萬碎肉在疏忽間迸裂,每一塊碎肉卻還像是被無形的筋骨相連,空中井然有序地排列成陣,無數張嘴和無數隻手腳兀自狂歡著。
他們如一張鋪天蓋地的血網將夜空都切割成小塊,網下卻有著如實質的重壓,仿佛傾倒了一整座山壓在一群蟲螽之上。
所有人在此刻都轟然跪地,在那重壓之下,他們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
銀針在瞬間便粉碎成了塵埃,可那塵埃也無法隨風而去,而是被一同壓在了地上。葉承楣幾乎覺得自己的脊骨都要被壓斷,為生更是緊抱著受了傷的側腰,連悶哼一聲都做不到。
死亡從未這樣接近過。
不成,要死,要死!
葉承楣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踩扁了,他四肢開始泛麻,呼吸只出不進。
他抬手取了自己的芠冠,拖著半殘的身體往為生那邊爬去。
「為生……戴上……你戴上——」
取下芠冠的瞬間,他便感到連腦子都開始充血,眼球被擠壓著,方才被壓制的毒素頃刻間沖向他全身。
芠冠還沒碎,還能撐一會兒。
再撐一會兒就夠了,只要撐到為生能戴著它離開就夠了。
「快走,為生……」葉承楣的嘴角開始滲血,他分不出那是內臟里被擠出來的還是他齒間咬出來的,葉承楣將為生的發攥在手裡,艱難地將這冠給他戴了上去。
「承楣啊……」為生緩緩地將臉抬起來,有些為難地沖他笑,「我已經不成了,你快走吧。」
「劍身不毀,劍靈不滅。」為生腰間的血像是要流幹了,「不過再睡個幾百年……你帶著彥頁好好修煉,再等等我——」
「哇啊。」一道童聲在他們耳邊響起,「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葉承楣猛地抬頭,卻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立在他面前。
那高個兒的黑影提前了一盞燈籠,他的面容在燈籠下現出,叫葉承楣連「跑」的念頭都灰飛煙滅了。
矮個兒的赫然是彥頁,眼下正雙手抱著劍,笑嘻嘻地蹲在他們面前
而那高個兒的卻是——
「兄——!」
葉承楣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發夢,那高個兒的竟然是他兄長葉傳築!
「師父?」卻見為生先訝然道,「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葉承楣不可置信地看著為生:「你在說什麼?」
那重壓忽而間變輕,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看著那人發怔。
唯有陳安道的面色分外古怪,似是不解周遭人為何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