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才想起這是最後一個了,有些不好意思變成了極其不好意思。葉珉拿起扇子,手腕一抖,開扇遮面,一陣風似的飄走了,只留下滿室嗆人的薰香。
待他走了,楊心問臉上又見陰鬱。
「宗門的人沒進平罡城?」他看向姚垣慕,「就一個皇帝竟然就攔住了?」
「白先生說星紀長老的病症跟惡咒無關,長明宗也從中斡旋,現在長老無事,便賣了這個面子。」姚垣慕小聲道,「那朝廷里還派人來說,過幾日會專程來臨淵宗上門致歉,不會是皇帝要親自來吧。」
楊心問不關心皇不皇帝的,但長明宗如果跟皇帝老兒是一夥兒的,那由著他們封城,多半是有目的的,甚至封城本身可能就是長明宗的主意。
可是封來做什麼?
歲虛陣會不會被他們銷毀了?
自己該怎麼知會師兄此事?
見他轉眼間便沉下了神色,姚垣慕大氣不敢出一聲地縮在凳子上。楊心問餘光瞥見這難以忽視的人影,心道師兄一向消息靈通,肯定比他早知道這事,他現在走路都有點瘸,忙是半點幫不上了,不如收收心,老實在這霧淩峰里待著備考。
他這時才念起了他便宜小弟的弟子大選。
「五日後便是三試了。」楊心問下意識端起架子道,「你準備得怎麼樣?」
兢兢業業當了幾天小廝的姚垣慕,聞言立馬低下了頭,囁喏道:「一、一般……」
楊心問:「……」
他發現了,這人似乎是一談跟弟子大選沾邊的事兒就開始結巴。
「不是,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楊心問眼下對自己修行的進度很是著急,連帶著看這不爭不搶的姚垣慕都有幾分怒其不爭,「如果留不下來,便還得回去收人欺負,你有本事護著自己嗎!」
姚垣慕讓他斥責兩句,像是已經說不出話了。整個人跟個麵團樣的任人揉捏,看得人便來氣。
楊心問已經開始後悔拉他這一把了。
那天這姚垣慕分明還算上道,當著那幾個欺凌他的宗族弟子還敢跟他求救,楊心問覺得此人應該不算太過爛泥扶不上牆,才決定出手相助的。
若早知是這副德行,他決計不會幫的!
可要命的事,這世上沒有幫人幫一半的道理。楊心問當日出手,雖然救下了人,可也叫那幾個人更恨這姚垣慕,如果就這樣讓他滾蛋,勢必會叫這受氣包受更多的苦,兜來轉去,反倒會變成他楊心問害人不淺了。
楊心問深吸一口氣,復又嘆氣道:「你劍修得不行,會些符籙的手段嗎?」
低等的符修只講求靈力的多少和對靈力的控制,寫刻符籙時都是要以靈力灌入其中,多了少了,輕了重了,都是畫不成的。這姚垣慕至少靈力充沛,若是控制得當,那符籙臨時抱佛腳便是上上選了。
姚垣慕搖了搖頭。
「你拿張黃紙來,我教你個簡單的符,你畫來我看看。」
楊心問揉了揉眉心,自己這被師兄揠苗助長出來的畫符本領,連半桶水晃蕩都算不上,誰曾想竟然還有教人的一天,真是奇也怪哉了。
姚垣慕畢恭畢敬地旁邊的小几端了過來,又拿了硃砂筆和黃紙來,放在了楊心問最趁手的位置,妥帖像是給人當了八輩子的書童。
楊心問畫了個最基礎的「辟邪」符,讓姚垣慕照葫蘆畫瓢來一個。
畫符得一筆揮就,楊心問做好了這人廢個三四張紙的準備。
陳安道教他時,他拿筆都還不利索,第三張便成了,若這姚垣慕五張還不成,他當場給人踹下山去。
姚垣慕那胖乎乎的手握上筆桿,那小狼毫在他手上顯得越發地小,他攥筆又很是用力,叫人擔心他把筆都給折斷了。
筆尖觸及黃紙時,似還有些抖,楊心問看著他執筆的姿勢,忽而有些納悶:這人世家出身,為何握筆的姿勢這樣難看,跟我頭回拿筆時竟是不相上下。
姿勢不行,字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才一個落筆,便能見功底,楊心問皺起眉,疑慮沉了底兒,剛要再細細琢磨,卻見那黃紙忽然爆發出一陣金光,其上的硃砂字跡向外飛濺,緊接著整個符籙竟是忽然炸裂開來,黃紙粉碎,揚了一屋子的碎屑來!
楊心問看著那慢慢飄落的碎屑,一時竟有些茫然。
他和那同樣茫然的姚垣慕在一片漫天的碎屑里四目相對,半晌誰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刻畫符籙時,注靈太多或者太少,符籙都是不成的,可便是不成,也不過成一張寫畫過的廢紙,如何會碎成這幅模樣?
而且這紙還不是尋常黃紙,這可是葉珉不知從哪兒順來的「高琮紙」,號稱自靈泉邊掏漿,在福地晾曬而成的,就連陳安道都愛不釋手的靈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