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微亮,東方的天空翻出了魚肚白來,明火訣滅了,晨曦遲來之時的光看著格外曖昧,是楊心問最討厭的朦朧不清。
但是陳安道就在那光里沖他笑著。
於是那光也沒那麼討厭了。
楊心問就這麼看了一會兒,隨即探身,貼在陳安道耳邊小聲道:「我方才把你親得快斷氣,算不算害你?」
雖然小聲,但周遭的人這樣多,這樣近,指不定就會有人聽見了。
陳安道的耳尖已經紅了起來,不知道是被羞的還是被他說話時的熱氣吹紅的。
楊心問覺得要被罵了,忙縮著脖子要跑。誰知陳安道手疾眼快,竟然給他擒住了:「剛才那——」
剛聽了個話頭,楊心問立馬從善如流地束手就擒:「師兄,我錯了。」
陳安道一怔,隨即神色晦暗不明了起來:「什麼錯了?」
「不該在辦正事兒的時候開玩笑。」
陳安道攥著他手腕的手指驟然收緊:「……什麼玩笑?」
這聲聽得就有些冷了。
楊心問茫然地抬眼:「就……玩笑?」
「我問你什麼玩笑。」
這周遭來來往往的,楊心問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四下看了看。
他倒是沒把旁人的目光當回事,潑皮乞丐他都當了好幾回了,可陳安道從來不像他沒臉沒皮,竟然還敢這麼大庭廣眾之下聽他複述一遍?
哎呀,好刺激,好緊張,師兄的玩法好風流。
楊心問有種當街偷情的興奮,咬到陳安道耳朵邊,貼近複述道,「我把你親到斷氣,算不算害你?」
方司晨:「啊?」
這下好了,其他人似是沒聽見,但興浪境的方司晨震撼地抬眼看來,一時間比楊心問還疑心自己是個癲的。
楊心問本以為陳安道這下必然面紅耳赤,臊得要往地底鑽,誰知陳安道卻只是打量了他一眼,鬆了口氣,而後淡淡道:「你說的是這個……倒是無妨。」
方司晨震撼的眼神又落到了陳安道身上:「……啊?」
「這些遺體先用寒窗陣封住,待司仙台管事的人來了再另行商議,那妖物雖然來無影去無蹤,但畫先生不過是個低階的魔修,繼續追查看能否找到線索。」陳安道對方司晨那奇異的目光毫不在意,「在下先行去查探邵長澤的屍身,兩相對比,或許能看出是否為同一妖物所為。」
方司晨立馬就把剛才看到的驚天八卦給拋在了腦後:「難道有可能不是同一個妖物?」
「一個是被千刀萬剮,一個是被咬斷了身體。」楊心問探頭道,「差這麼遠,你為什麼會覺得是同一種妖物?」
方司晨愣在原地。
為什麼?
因為兩者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妖物?
因為都是在近期發現的大妖?
不,不是。
方司晨一隻腳搭上了另一隻腳的腳背,搓著泥,闔了闔眼苦澀道:「若並非同一妖物,這兩個大妖在京中橫行,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受難了。」
見他神色悽苦,楊心問客套地安慰道:「欽天監上下齊心,又有司仙台的來湊熱鬧,說不定很快就能把倆妖怪宰了當年菜呢。」
他這安慰不上不下的,方司晨也不好不應,只能苦笑地搖搖頭,嘆道:「二位仙師不是京城人,不知道這妖亂對咱京里人是何等可怖的玩意兒。」
「這陣子您上街看看,家家戶戶的門前都貼亂七八糟的符紙,商鋪也蕭條起來,黑狗和紅公雞的價錢炒得天高。城門外日日都有跳大繩的在那胡鬧,咱明察所門前也是被堵得水泄不通。」方司晨撓著被鬍子捂得嚴嚴實實的下巴,蹲下身來,指了指那神使臉上的金蓮半遮面,「現在就連這種至少興浪大圓滿的修士都死得糊裡糊塗的,怕是在我們抓到那妖之前,京城早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楊心問沒聽明白:「這是何意?妖禍哪裡沒有,難道就京中人怕?」
方司晨聞言笑了聲,沒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