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一聲慘叫:「師兄!」
陳安道頭暈耳鳴,不知這人又在叫什麼,叫得他頭疼,半晌低頭看自己的袖子,才發現那衣袖都被血給糊滿了。
哪兒來的?
又有兩滴血落了下去,陳安道捂住了鼻子,才發現鼻腔里血流不止,喉嚨里也泛著股甜腥。
「抬頭,師兄……抬頭……」楊心問鉗著他的下巴往後仰,陳安道踉蹌了兩步,並未覺得哪裡格外不適,只是有些頭暈,但喉嚨里堵著血,他不好說話。
哪兒來的陳年舊血?
從和白晚嵐吵架開始,從發現畫皮術行不通開始,還是這三年多的日日夜夜,看著心愛之人近在咫尺卻望不見前路之時便已鬱結於心?
「對不起師兄,是我一時糊塗亂說話,你彆氣了……別往心裡去,身體要緊——白晚嵐,白晚嵐呢!」
陳安道說不出話,只緊緊攥著楊心問的衣角。
楊心問一邊給陳安道順氣一邊以內功喊著白晚嵐,整個明察所都被喊得搖搖欲墜,房前紛沓的腳步聲響起,正在收拾包袱的白晚嵐聞訊跑來,鞋都掉了一隻。
「讓開讓開都讓開!通氣!通氣!」白晚嵐把門外的人通通轟走了後進來,他看病望聞問切只需要望,只看了一眼,他便擰眉從箱籠里抓出一隻被顛暈的四翅烏頭雞,抓著雞嘴就往陳安道的手腕上連扎三個洞。
牆縫裡的紅尾蛇眼見自己剛治好的手腕又被扎穿了,不忿地「嘶嘶」兩聲。
屋子裡的血腥味兒越重,板栗的甜香都被蓋過去了。楊心問驚慌失措地摟著陳安道,語無倫次地說著對不起,白晚嵐嫌他擋著通風,用雞頭指著門外:「都出去。」
楊心問忙要起身,衣角卻還在陳安道手裡,他一起身,陳安道便緩緩睜眼,恍惚道:「……你要去哪?」
「……我、我去外面等著。」楊心問眼睛紅得厲害,又想摸摸陳安道的臉卻又不敢,只能強笑道,「我聞不了你身上那麼重的血味兒,一會兒該餓了。」
那手腕上的三個洞還在留著血,白晚嵐正要在上面灑藥粉,陳安道卻把那隻手朝著楊心問伸了出去。
陳安道眼下氣力不夠,指尖遲遲碰不到楊心問的下巴,跟撓人的貓爪樣的掙動了兩下。
「給你喝。」他喃喃道,「別去我看不見的地方……」
第151章 對賭
白晚嵐暴躁道:「不是你手別亂動!上藥呢!這千年玄龜的龜殼粉我可就剩這一份了, 你別給我弄沒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鎮壓了陳安道那隻手,同時給了那呆站著的楊心問一個銳利的睥睨:「換一頭坐,別擋著風。」
楊心問遊魂一般飄到了一側跪坐下來, 面無血色,神志不清,瞧著比陳安道病得還重。
上好了龜殼粉, 三條壁虎從箱籠里自行爬了出來, 尾巴纏在了一起, 圍著陳安道的手腕打轉, 隨後白晚嵐一聲彈舌,這三條壁虎同時斷尾。
斷開的尾巴躍動著跳了兩下,接著猛地鑽進了那傷口中。
楊心問倒吸一口冷氣, 這氣兒還沒吸完, 就見那白晚嵐又放出兩隻螃蟹來,螃蟹的鉗子比身子還大,走起路來歪七八扭的,一個爬上了陳安道的腳踝, 一個爬上了陳安道的肩頭,竟是分別在那上面倒立了起來!
「……這是什麼路數?」楊心問實在想像不出螃蟹倒立能有什麼用, 「這螃蟹——」
「計時用的。」白晚嵐不耐煩道, 「五命虎的尾巴有劇毒, 在他經脈里遊走不能太久, 這香蟹倒立的時間剛好就是毒發作的時間。」
這解釋聽起來沒有半分撫慰人心的作用。
楊心問躬身抱著陳安道, 血腥味兒和不定的心神叫他周身魔氣愈盛。
他不住地道歉, 越說越快越說越急, 眼裡開始翻起不正常的猩紅。
那藏在牆縫裡的紅尾蛇若有所感地鑽了出來, 忽然露出兇相, 噗呲噗呲地吐著艷紅的蛇信。
白晚嵐皺起了眉頭,他天生靈物,對魔氣最是敏感已是忍無可忍,剛要開口,卻見楊心問胸前的長命鎖驟然叮噹作響。
一股溫涼的靈氣送入楊心問的體內,月色般皎潔瑩亮的靈仙與那魔氣相接,有萬靈悲哭之聲,刺得他驟然回神,立馬收回周身一股魔氣。
屋內一時寂靜。
楊心問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長命鎖,鎖上的鈴鐺已安靜了下來,可銀飾上依舊流淌著月華般的光彩,沉靜的,安寧的,卻在要緊時死死地拴住他的鎖。
可求長生。
渡百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