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指竟有如重錘敲擊楊心問的心脈,楊心問身形瞬間不穩,齒間漏出一聲悶哼來,尚未落地,便又聽蛛網間一陣鬼哭狼嚎:「疼疼疼疼疼疼疼!!!」
畫先生慘叫一聲,吵得楊心問耳朵疼:「你喊個屁,難道還砸到你了不成!」
畫先生旁邊的郭川聞言委屈道:「就是砸到了啊。」
楊心問一怔:「你說什麼?」
「快躲開!又來了!!」畫先生尖叫著扯著自己爛泥的身軀,和郭川抱做一團,「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
楊心問這次看準了張玢的指尖所指,謹慎地躲過了那方向,可依舊感到了心尖的顫動。
「兩記下去……」那張玢慢慢地坐起身來,表情有些許困惑道,「你怎麼還能活蹦亂跳的?」
「你腸子都讓人打穿了,不也還能廢話嗎。」
楊心問握緊了劍,垂眼看見剛才被咬斷的拇指,現下已經長了回來。
尋常來說,他身上分開的小塊在死後會迅速重組,就如同光陰倒流一般。而受傷的時候則是正常地結痂,只是較常人更快些,斷手斷腳也能在一定時間內長回來,都還在正常的「魔物」範疇內。
可這復原的過程比死後重組要慢得多,這指頭長得這麼快,想來是他自己也受到了憫懷傷這陣的影響。
如果這個陣是對雙方都有效的,那這些不致命的攻擊有什麼意義?
還有紙人為何從方才開始便一言不發?
「是什麼疼法?」楊心詢問蛛網裡的兩個囚犯,「鈍疼,還是銳疼?」
「我們連實體都沒有,哪兒分得出來啊!」畫先生打著滾,泥漿濺得到處都是,「就是疼,快疼死了,魂飛魄散就在頃刻之——」
「你以為你在糊弄誰?」楊心問寒聲道,「我心魂離體三年有餘,感知疼痛和實體根本沒有關係。若是出去得晚了,陳安道出了什麼茶子,我叫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畫先生立馬噤聲,滾到了郭川身後。
郭川這陣子一直在糾結自己作為一個死人,魂魄以這種形式賴在人間是不是不太好,眼下也顧不得自己的愁情了,捂著嘴當場吐了口血出來,一邊擦著嘴一邊說道:「鈍痛,是鈍痛,渾身被人砸了一錘的感覺。」
「心魄被人直接砸了。」楊心問偏頭看紙人,「師兄,可有什麼陣法是直接作用於心魄的?」
紙人果然沒有回應。
楊心問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你當初教我的那些招式,唯獨這招我學得格外不好,用起來還頭暈。」
張玢站起了身,方才那幾顆藥下去給他的飄飄欲仙之感已經散了,他又是一副陰鶩的模樣,雙手背後,兩眼森然地看著楊心問,腳底的冰下還適時地飄過了一具屍身。
「大膽賤民。」張玢昂首道,「見了本王竟還不跪?」
「今時禪宗心法。」楊心問閉上了眼,「盲視觀心。」
「陳仙師。」唐鸞將槍指著陳安道的腦袋,「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亭中闔天緩緩升起,陳安道依舊望著冰面上的楊心問,他袖中的天涯咒金光大作,只聽方煥峰那渾厚的嗓門大喊道:「陳仙師!方才我們盯著的那群假和尚,見到剛才那牡丹煙花突然就咬毒自殺了!」
「知道了。」陳安道說,「繼續守好出入口即可。」
他有些擔心楊心問會過分冒進,早在楊心問的劍鞘里貼過紙符,眼下正是用的時候。
可惜添亂的人太多,還沒能說幾句話,徐照便又放出靈場,切斷了他與紙人相連的一點靈絲。
「嘭!」
唐鸞一偏槍頭,扣動了扳機。滾燙的子彈擦過了陳安道的臉頰,立時便留下了一道灼傷來。
「陳仙師,你可還記得自己如今是被槍指著?」唐鸞再度將槍口擺正,筆直地對著陳安道的眉心,「還請不要以為凡人的玩意兒便格外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