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道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楊心問聽完之後, 便低頭看亭下, 對著剛跑進來的牛存道:「誒, 你去把皇帝牙間的烏木杖拿回來,記得洗一洗。」
牛存的刀都豁了口,不知道剛才用來砍了什麼, 聞言看向了花兒姐。花兒姐極其為難地笑道:「虎口奪食, 你是要我們死。」
「非也非也,這三頭怪眼下只想吃我們,你們這些歪瓜裂棗的人瞧不上,落我們手上你們才真是死定了。」
楊心問笑得像朵花:「快去吧, 別耽誤了。」
牛存吞了口唾沫,提刀走出了亭子。
那三頭已轉向朝他們衝來, 陳安道扯出一張符籙, 上書「動心亂」三字, 隨即便控符飛向太祖的額頭。
「太祖為虛相, 只能以對付心魂的手段殺他。」陳安道不敢在楊心問眼皮子底下用血, 老老實實地用袖中小狼毫畫符, 「皇帝為實相, 一時半會兒怕是難殺, 但要控住不算困難。」
「問題是成祖。」楊心問眉心劍意金光大作, 「他可在虛實間轉換,用化形元神殺他才最為保險,可我尚未完全突破,靈台間只模糊有個劍影,怕是還不夠殺他的。」
陳安道說:「無妨,我此前已傳了消息給明察所,秦監侯也該來了。」
「哦,傳信。」楊心問若有所指道,「不知師兄傳得些什麼內容?」
陳安道渾身一僵,小狼毫險些沒拿穩,楊心問提著他後撤半尺,躲過成祖的一記探頭,緊接著又翻身入亭中,劍頂著唐鸞的後腰道:「東向北再向西打著圈跑,一邊大喊著一邊跑。」
唐鸞依舊神遊天際,唐鳳一巴掌扇過去,隨即抓著唐鸞的手腕,轉身就衝出亭子,往東向狂奔,一邊狂奔一邊大喊:「我草你祖宗的唐鸞!廢物!扶不上牆的一坨爛泥!啊啊啊啊啊——個玩意兒能不能自己跑!沒長腿還是沒長腦!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一邊跑著,楊心問同時將陳安道帶出幾尺之外,落地寂靜無聲,方才還衝著楊心問迅猛而來的太祖此時卻又頓住,對著那朝著北邊一路奔襲的唐氏兄妹扭過頭,側耳以聽。
「果然。」楊心問自身後捂著陳安道的嘴,另一隻手搶過陳安道的小狼毫,在他的符籙背面上寫道,「風雪蔽目,風嘯亂耳,所以太祖和成祖之前的行動才會如此遲緩,稍微遠一些,便聽不見我的心音,也看不見我的靈脈。只有皇帝是靠嗅的,我們站在上風處,他才能定位如此精準。」
他寫得很快,字也顯得格外潦草。陳安道接過筆來,在他的字後批註:「回去之後,你還需練練字。」
楊心問望著紙上兩人的字,對比確實慘烈,一時氣急敗壞地搶過筆來,在陳安道眉心畫了個兔頭:「可把你能的。」
他的字兒這些年確實退步不少,但簡筆畫功卻很是見長,兔頭惟妙惟肖,陳安道提起袖子要擦,他也抓著手腕不讓。陳安道也不慣著他,額頭往前一靠,便與他額間相抵,稍微動了動,那未乾的墨跡便在楊心問額頭上也留了一份。
楊心問忍俊不禁,無聲地笑了笑,朝著背後的成祖反手推劍而出,陳安道將反面寫了亂七八糟一堆東西的「定心千牢咒」追上,虛實兩道追命招破空而去,似雪幕間乍出的兩道流火飛去。
成祖追著眼前若隱若現的那道金光,兩記全吃,卻毫髮無損。
「這招沒用。」楊心問說著,自蛛網裡提溜出一灘爛泥,偏頭道,「畫先生,去,衝到那個無頭怪前,引著他自西向北再往東跑。」
畫先生被提溜出來的瞬間便已慘叫出聲:「不成不成不成不成!出了蛛網我很快就會散魂的!您大發慈悲救救我!饒了我吧!」
「別撒嬌,快去,做得好了,散魂前我給你撈回來。」
陳安道見楊心問對著虛空說話,闔眼默念盲視觀心心法,再睜眼,便見一灘爛泥在雪地上流動,他知道楊心問捉了畫先生,卻不知畫先生成了這幅模樣。
「莫要想著以畫皮術奪人軀殼。」陳安道提醒道,「把你從殼子裡扯出來不算難事。」
畫先生悲從中來:「為什麼非得是我,那郭川唐軒意怎的就不用辦事兒?」
「那倆倒霉蛋是被人殺了,你是殺了人,真當牢飯白吃的?」楊心問飛起一腳,就將那爛泥踹遠了,正正從太祖的頭頂飛過。
畫先生被踢得尖叫,太祖立馬被這聲吸引過去,扭頭就追!畫先生依言轉圈,與唐氏兄妹數次相遇,好幾次被人踩過頭頂而無法避開,數圈之後,卻見那頭是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高,花兒姐已搶下了烏木杖朝地面扔去,驟然發現那兩頸以皇帝為中心,竟擰成了一股麻花!
「若是成虛的,便要跟太祖擰在一處。」楊心問看著那三個頭擰在一起的模樣哈哈大笑,「若是成實的,便得跟皇帝糾纏不清,師兄,你好歹毒!」
「虛實相生,兵無常勢。」陳安道聞言一哽,「哪裡算得上歹毒。」
三顆頭糾纏在一起,成祖不停地變換著虛實相,卻總是與其中一方纏在一處。若他有人智,便能知曉先維持一相,待另一相離開,再行變換,便能解開,可這三顆頭沒有一顆想得到這個,反倒越纏越緊,若那長脖真如常人一般作用,此時光勒都該把他們勒死了。
方才離去的幾人,此時也紛紛聚到他們身邊,畫先生來得最快,已是一個飛撲扎進了蛛網之中,唐鳳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尤記得憤憤將唐鸞推到地上,重重踩上一腳,怒道:「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