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曲膝一頂,直接往這人的肚子上拱。
方崚和腹中翻江倒海,偏頭就要嘔出酸水來,楊心問順勢一掐他後頸,壓得他抬不起頭,沉聲道:「把圖畫出來,我記你大功一件,現在對我刀劍相向,你還回得去嗎?」
方崚和被他掐著脖子,連酸水都嘔不出來。
楊心問湊到他耳邊說:「現在外面亂成這樣,方家再不出點人才來,姚家不樂意保你們了怎麼辦。」
「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出山,是為了給你的家族掙臉的,還是來跟我鬧的?」
方崚和不動彈,好像被他掐死了,死人有點排不上用場,楊心問鬆了手,要去抓下一個畫圖的,便聽方崚和劇烈咳嗽了起來,又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
「……我畫。」方崚和的嘴角還有點涎水,咬牙艱難道,「你答應我要把這功報上去的。」
楊心問彎著眼笑:「好說。」
葉珉沒有給這些人做任何的安排,甚至連個能管事兒的長老都沒放出來,楊心問已經隱隱嗅到了點味兒。但現在也沒地兒說,說了也不過是亂了人心。
玉階前的戰局久久未推進,魔祟像是無窮無盡,可境界卻不是很高,修士這頭的傷亡也同樣不多。可這樣消耗下去,不等見到更厲害些的魔修,修士的靈力怕是要先告罄了。
楊心問後撤到了白歸身邊。白歸正與一個穿著碎布衣的走肉過招,那走肉很靈巧,生前有可能是個飛賊,死後成了走屍也躥得格外快,本來根本不是白歸的對手,但憑藉著這混亂的戰局和自己靈巧的身手,竟叫白歸一時拿不下他。
「你身上還有那種煙花嗎?」楊心問從白歸的身後靠近,白歸一個急轉便就送出一劍,楊心問忙用劍鞘擋住,「沒有就沒有唄!凶什麼!」
那走肉在人群里時隱時現,根本不知它要從何處襲來,白歸一晃眼才發現是楊心問,粗喘著氣道:「……你怎麼……」
你怎麼看起來無所事事的?
這話她咽回去了,握劍的手稍微鬆了松,另一隻手便從袖中拿出了一支煙花筒來:「你要這個做什麼?」
楊心問接了過來:「看你們用著眼熱,試一試。」
「試什麼?」
「速戰速決。」
「啊?」
「你後面。」
「啊?」白歸轉身,就見那走肉五指勾爪,就趁著這檔口沖了過來,她連忙背身橫劍,鏘然撞斷了那走肉的指甲,隨後一蹬那走肉的腹腔,舉劍再刺,利落地削掉了這走肉的腦袋。
再去看楊心問時,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從這個方向走到盡頭,是家酒鋪,酒鋪的對面,則是家糖水鋪。
糖水鋪的老闆從前關照過楊心問一家,楊心問從她鋪子前跑過時,她總悄摸給他塞點吃的。可鎮上的人都只喊她苞米娘子,因為她愛弄些帶苞米的湯水,楊心問也是很久之後才知曉她的名字的。
「常採薇……」楊心問被阿芒問煩了,回答道,「不是,不是我娘,只是照顧過我和我娘的人。」
「……也不是我娘子。」
「更不能是女兒!」
阿芒被她母親抱在手裡,恍然大悟:「那我們一樣的!」
楊心問穿行在街道中,昔日熟悉的街景,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浮圖嶺下的歲虛陣成型不到一月,其中誕生的魔物便已將這破壞至此,一路上活人沒見到,死人也大多支離破碎,楊心問甚至不知道常採薇是不是還活著。
米鋪到了。
如電的身形一頓,楊心問望著對面糖水鋪門前一長串拖拽的血痕,從屋子裡一路朝著對面的米鋪延伸。
直到米鋪門口的缸中。
久久不去的血腥漸漸已經聞不到了,這世上似乎本就飄蕩著這股氣味。
米缸里也不過是更濃重些而已。
楊心問走到了米缸邊,伸手拿起了那米缸的蓋子,向裡頭凝望了許久。
米是被人自稻穗上撕扯下來的作物,脫了殼,去了衣,放在這缸中,那魔物的食物又是用什麼去儲存的呢。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也不必去想了。
方崚和畫好圖之後便有些不知所措。他躲在小跳樓里,進來的時候周圍還沒什麼人,這會兒確有四五個魘鎮和走肉在下面遊蕩。
雖然那幾個大魔都留在原地沒動,可就這幾個他單槍匹馬的也很難對付,如今這浮圖嶺里魔比人多,誰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又會跳出個玩意兒給他來一下。
這地方和擂台全然不一樣,哪兒有那麼公平的一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