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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的戲目在梆子聲里迎來了高潮,那些面具開始變換神色,嘴中開合吐出了囈語般的輕音,細碎的呢喃與激昂的撞擊混雜在一起,這盛大的表演催促著唯一的觀眾睜開眼睛,而被無視的憤怒讓這曲調越發急促,焦躁,似要從戲台上衝下來將他的雙眼挖出來那般迫切——就在陳安道快要猜出那燈油究竟是用什麼熬製出來的時候,一切又戛然而止,歸於寧靜。

陳安道在一片寂靜之中睜開了眼。

守夜人已經走遠,窗外只有慘白的月光,將窗前坐著的一道高挑人影打在了牆上。

那人影拖地的長髮散亂地隨風飄舞,兩條光裸的腿交替著前後晃動,雙手撐在身側,沒有一絲生息地坐在窗子上,靜靜地看著床上的人。

屋裡沒有銅鏡,陳安道只能從那黑影的輪廓上描摹楊心問如今的模樣。

高了。

陳安道心想,還瘦了。

「好吵。」那人影忽然開口,聲音和印象里的有些許的偏差,「你在這種地方怎麼睡?」

那黑影的長髮被風吹得捲曲,在壁上似流淌的墨跡。

幻象術被頃刻解開,一切都沉入夜色的寂靜。

「三年不見。」陳安道凝望著那黑影和那緩緩轉動的面具,「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你們想殺我,我便來了。」

楊心問的一隻腳踩在了他的塌上,另一條腿架上去,手肘支在腿上,托著腮,歪了歪腦袋:「如何,可聊出章程來了?」

陳安道死死地盯著那半哭半笑的面具:「舉仙門之力誅你,再以新的三相承接深淵。」

「天下已無邪魔,你們上哪兒找新的心魄,難道等我死了現搓一個?」

楊心問彎下腰,伸手從塌上拎起陳安道的一縷頭髮來,對著月光細細端詳著,「我倒是今日才知,你也會想這種走一步算一步的策略。」

「本就是以卵擊石,放手一搏罷了。」

慘白的月色自那縷頭髮一路傾斜而下,流淌過如霧的細發,划過光潔的後頸,單薄的脊背,最後隱沒在牆壁的陰影里。

這背影看起來何等的柔弱而又毫無防備,像是連新葉的邊緣都能將其劃得鮮血淋漓,楊心問摩挲著指尖的發,須臾從窗框下滑坐下來,低頭湊到陳安道的後頸處,張嘴咬了下去。

陳安道悶哼了一聲,沒有掙扎。

「……我的靈脈已然復原。」他忍著疼,竭力保持著氣息平穩,「血肉的味道早與當年不同了。」

吸吮和舔舐的聲音就像在他耳邊響著,陳安道等了許久才感到頸子的肉被放開,不等他鬆口氣,曖昧的吐息又轉移到了他耳邊:「大費周章地去請仙殺我,你就沒想過更簡單的辦法?」

陳安道看向那面具,咬牙道:「還請閣下賜教。」

「比如你伺候我一晚,我送給你殺。」

「以你如今的本事,要誰伺候不都是易如反掌?」

陳安道伸手想捂住後頸的傷,卻叫楊心問反手擒住了腕子,扣在了身後。

「說得不錯。」楊心問說,「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不,我最近正好在琢磨著尋死,看在舊相識的份上給你個大便宜,你願不願?」

陳安道斬釘截鐵道:「不願。」

「嘖,沒勁。」楊心問倒是很利索地鬆了手,坐回了窗台上。

千吊谷的風似乎永遠也不會停,在迷幻的雜音停止之後,草叢間椿象的鳴聲便逐漸清晰起來。梆子聲已遠,陳勤陳勉二人的低聲細語卻叫夜風送了回來。

陳安道碰了碰自己後頸的傷口,從凹陷處摸出了那尖銳的齒印。

牙也變尖了。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那不知究竟來此有何貴幹的邪神歪過身子,偏頭抵在了窗框上。

「陳安道。」他忽然開口,正兒八經地叫了聲陳安道的名字,「你覺得我錯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

楊心問也並不在意,繼續說:「妖魔食人是本能,所以我不計代價地消滅了它們,我沒有錯。」

「可是世道沒有變好。」

那聲音聽來格外比月色還要飄渺,卻散發著腐水的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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