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會的,你也要珍重。」賀聽瀾點點頭,接過傅彥遞來的包袱。
他翻身上馬,對前來相送的寧遠郡府衙的眾人抱了抱拳,高聲笑道:「與諸位共事一年有餘,大家助我不少,夢洲無比感激。今此一別,願諸位前路坦蕩、官運亨通、平安順遂。告辭!」
說罷,賀聽瀾瀟灑地笑了,他沒有多作留戀,雙腿一夾馬肚,在飛揚的塵土中疾馳而去。
傅彥望著賀聽瀾離開的方向,直到對方的背影再也看不見,甚至連被馬蹄掀起來的塵土都落回地上,他才轉身離開。
傅彥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很多他和賀聽瀾分別的畫面。
第一次是十八歲的時候,那時他和賀聽瀾才認識幾個月。
記得那是一個冬天,他要趕回金陵城,在入雲峰下告別了賀聽瀾。
那次他騎馬離去時沒有回頭看,所以他不知道賀聽瀾在身後目送了自己多久。
這好像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一種默契,一個人送另一個人離開的時候,走的那個人一旦轉身走了,就不會回頭。
他們始終相信,是否待在對方身邊並不能改變他們之間的情誼。
有時候看看大梁的大好河山,看看安居樂業的百姓們,就會想到如今的河清海晏當中有對方出的一份力。
只要同時站在大梁的土地上,他們就一直沒有分開。
送走了賀聽瀾,傅彥習慣性地要回府衙,然而走到一半卻突然改了主意。
這會還是上午,如果快些趕路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於是傅彥第一次沒有提前計劃這段旅程,完全是臨時起意地牽上一匹馬,朝著西北方向策馬而去。
他又來到了入雲峰。
只不過這次不是為了正事,而是他很好奇一個問題的答案。
凌霄書院的山長魏隱對傅彥的突然到訪感到十分詫異,連忙喚人招待他。
「不必了,我這次來是有點私事,先生莫要為我操勞。」傅彥笑著拱手一禮。
他隻身一人往後山的方向跑去。
後山的柿子樹依舊枝葉繁茂、鬱鬱蔥蔥,上面掛著的許願彩帶和小木牌比一年前來的時候更多了。
大概是又來了一批新入學的學生的緣故。
傅彥搬來一架梯子,憑藉記憶找到了一年多以前賀聽瀾掛上去的那片樹葉。
樹葉在風雨的沖刷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邊緣處也卷了起來,上面雕的字扭成了一團,難以辨認。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傅彥不是沒有好奇過賀聽瀾最後許的那個願望是什麼,只是他們一直能見到對方,傅彥也沒有那個機會去一探究竟。
但現在他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傅彥取出一副手帕,將樹葉小心翼翼地包起來,揣進懷中。
回到府衙後,傅彥叫了一名善於修復東西的小吏過來,讓他還原這片葉子上的字跡。
小吏還以為這是某個重大要案的關鍵性證據,自然絲毫不敢馬虎,連夜把樹葉修復後呈遞給傅彥。
「御史大人,卑職盡力了,請您過目。」
傅彥接過來一看,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其實跟他猜的大差不差,但在傅彥看清楚上面的字跡時,心臟卻還是難以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上面寫著短短的一句話——
願山河無恙,所愛之人歲歲長安。
亦是他所願。
大梁官制,一般來說三年為一任,傅彥當初離開金陵城便是打算在地方州郡任滿兩任再回金陵。
有些官員會選擇三年任滿就換一個地方當官,但傅彥沒有。
他還是想在寧遠郡再干一任。
當地方官和當京官是不一樣的,雖說京官待遇優渥,上升之路也會更為順暢,還有家族帶來的人脈助他一臂之力,但也很難令人施展手腳。
在寧遠郡的這四年多時間裡,傅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當他走入民間,親眼看到從府衙下達的政策真的有讓百姓們的生活變得更好時,傅彥感到了一種極高的自我認同。
那是在金陵城為官很難感受到的。